第十三章
013
“戈薇！”
樱庭苍摇摇头，刚将时空变换引起的轻微不适甩掉，就听见井口传来一声大喊，原来身旁的巫女已经从食骨井中出去了。
‘啊，真是熟悉的喊声。’
才这样想到，井口处就出现了一个红衣银发青年，他看着井中的樱庭苍，满脸嫌弃的说道：
“你也来了啊？你不是对食骨井没兴趣么？”
怀抱着刀剑的樱庭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安~心~，我~现~在~也~没~有~兴~趣~~~”
戈薇看着一言不合就要贫两句的俩人也是很无奈，东江前辈明明性格很好的，为什么和犬夜叉总是要拌两句嘴呢？
“犬夜叉，把东江前辈拉出井吧。”
“啧。是是是——”
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然而犬夜叉听着戈薇的话，还是伸手把人拉出了食骨井。
这是樱庭苍第一次使用食骨井，明明是在同一个井中出来的，但出来发现的景色却不同，还感觉挺神奇的。
“第一次来很新奇么？”
“唔，差不多。”
犬夜叉打量了一下眼前人，他没有忽略掉刚刚拉人上来的时候看见的细节，以及对方手中明显散发着邪气的刀剑。
“所以呢？你手中的刀、还有缠满了绷带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一直穿着长袖且拢着手，而没被发现的伤痕，在刚刚伸手的时候暴露了出来，那隐约可以窥见的、自右手手腕稍后一路延伸至手肘甚至可能更远的绷带。以及缠着纱布却仍可隐约透出血迹的左手。
药味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淡了，但是在犬夜叉鼻子中仍旧无比浓郁鲜明。
被犬夜叉一提醒，才细打量了一下学长样子的戈薇，显然也发现了那些绷带。
带着怒气和担忧的巫女，直接质问道：
“前辈你答应的解释呢？”
遭到夫妻联手逼问的某人，叹了口气，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投降：
“那，找个地方，听我慢慢说？”
……
……
……
水换过几壶，听着前辈讲述的日暮戈薇尽量维着平稳的心态，然而在听完全程后，还是没忍住大骂了一句：
“前辈你是白痴么？！”
“已经是要23岁的人，居然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贩子妖怪骗走么？！”
犬夜叉的眼神显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妻子骂了之后，他也没忍住说了句：
“不想要命的话，我可以帮——”
——没说完就被戈薇瞪了一眼。
并没有说出全部真相，还适当修改了一下情况，以至于在戈薇夫妻听来，他干的事情傻到家了。
……
好吧，其实不说这些好像也蛮傻的。
不过谁教他当时精神状况不太稳定呢？
出点儿错也是很正常的嘛。
“咳咳，所以……”
在夫妻俩的眼中，手中的布包被打开，一振太刀正放在那里。
犬夜叉瞥了一眼这振太刀，且不说外观破损的刀鞘，以及破烂的刀镡和刀柄，就说他隐约闻到混合在一起的铁锈和泥土味，这剑怕是在地下埋了还生锈了，而且这个散发的邪气，怕不是要化成妖鬼。
修复是很费劲了，加上眼前这个人的家世，大少爷如他估计也没做过修复刀剑这种事儿，于是犬夜叉直接开口就是：
“这刀没救了，你还是换新的吧。”
“我说过了，我是为了这振刀剑而来的。”
但犬夜叉出乎意料，向来比较容易退步的樱庭苍在这次并没有同意，而是执着的要修复这振刀剑。
另一边的戈薇沉默许久，才回复说道：
“这振刀剑……我没有办法净化。”
从刚才的讲述来说，刀剑和东江苍学长是有契约的，作为非契约的外人的她贸然插手，反倒会导致其他情况也说不定。
“我知道，只有我能做这件事儿，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为我准备一间静室？”
“我会为学长准备好静室的。”
“多谢。”
“……”
“但是东江学长……如果说静室的话，你的家中也可以准备甚至更好，为什么一定要通过食骨井来到这边？”
“为了……保险起见吧。”
一提到自己家，苍就忍不住苦笑起来，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好回家？根本不能回家啊。
“我明白了，那么东江学长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防止——逃出的结界，其他的……如果三天我还没出来，请把我的遗体带回去给我哥哥吧。”
室内骤然寂静了下来。
然后犬夜叉瞬间跳了起来——
“你想——”
——“犬夜叉，坐下！”
黑发的巫女厉声喝止了丈夫的行为，常年的习惯导致犬夜叉听见这句话，条件反射的就坐在地上，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脖子上那串项链早摘下来了。
然后他就听到妻子肃声问道对方：
“这样的结果，前辈也一定要净化这振刀剑么？”
黑发的巫女姿态端正，她在质问着眼前人的决意。
“……”
“我只是觉得可能会有失败的情况，能活着的话，我当然会尽量活着的。”
——‘前提是刀剑净化成功了。’
樱庭苍默下了后半句。
“值得么？”
但巫女不接受这种隐瞒，声音更加冷了起来。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他作出了他当下能释放的最大的善意，那么我也应当回敬才是。”
“即使付出性命？”
巫女的质问声越加严厉的起来，然而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却反而招出了对方的笑意，以及轻巧愉悦到异常的回答。
“那很重要么？”
戈薇为这个答案所震惊，从心底迸发的火山，令她下意识的想一巴掌扇过去打醒眼前的人，但是，她是没法儿劝阻（改变）这个人的。
“……我明白了，事情结束后，我会拜访令兄，好好谈谈您关于自身性命的态度。”
没有等人阻拦声传来，戈薇就起身离开了这间待客的简单茶室，犬夜叉急忙跟上，还不忘甩给对方一个怜悯的眼神。
‘你惨了。’
不仅仅是怜悯对方即将被找“家长”的惨烈后况，还有对不知生命为何价的无觉之人的怜悯。
徒留下樱庭苍一个人，苦恼的摸着头。
“啊拉，要是被兄长知道……”
樱庭苍其实不是很在意，话虽然说的是“三天后没出来就给我收尸”类似的话，但是他现在还不想死的。
或者说，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死法。
他理想中的死法，可是在充满生机勃勃的植物旁边，在夏季某个夕阳西下的时候，躺在摇椅上慢慢摇着摇着，最后安静的“睡去”。
为了他人而献上生命这种事情，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他为什么要为了一振几乎毫无关系的、即将暗堕的刀剑，拼上命呢？
甚至是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个非法审神者、不过是在给其他人收拾烂摊子、被无辜扯进这个非法本丸的如今？
权利与义务是相对的，但樱庭苍并非是这条原则中所牵系的主体，他并不是真正的审神者，他不过是一个在某个清晨接受了所谓“狐之报恩”的无辜的过路人。
有什么理由，让他为了本不是他责任范围内、甚至互不相识的刀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寂静的室内，樱庭苍只是想到了那个月夜下送来警告的形容狼狈的刀剑。
想到这里，他笑着敲了敲三日月的刀鞘，轻轻地，然后说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对‘付出善意’这种事情，绝望罢了。”
——
神明回应着信徒的祈求，可谁能来救助他们呢？
小时候生抱着他，给他念着童话。
在某个城市中，伫立着一座名为“快乐王子”的雕像。
湛蓝的宝石做成他的双眼，耀眼的金箔构成他的外表，硕大的红宝石装饰他的剑柄。
然而，快乐王子一点都不快乐。
他一次次的恳求路过的南飞燕子，将剑柄的红宝石衔去给生病的穷困男孩，将一只眼睛衔给重病却还要写作剧本的穷苦青年，将另一只眼睛送给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将金箔送给了每一个需要救济的穷人。
无法丢下王子的燕子一次次的将那些装饰送给穷人们，他最终错过了南飞的时间，冻死在了这个深冬。
在朋友死去的时候，快乐王子铅制的心也碎裂开来。
失去了奢华装饰的快乐王子，最终被推入了熔炉重铸，碎裂的铅心因为无法融化被丢弃进垃圾堆，而旁边，正是他的燕子的尸体。
【然后呢？】
尚且年幼的苍追问着双胞胎的哥哥。
生翻过童话书的下一页，温柔的继续念道：
【上帝对他的天使说道‘把这个城市里最珍贵的东西给我拿来’，天使于是将碎裂的铅心和死去的燕子带到了上帝的面前。
上帝赞许的对天使说：‘你选的不错，因为我可以让这只燕子永远在我的花园里唱歌，让快乐王子在我的金城里赞美我。’。】
……
故事在这里结束，然而这并不是让苍满意的结局。
燕子喜爱着的是旅行，快乐王子喜爱着的是幸福，然而最后一个被困在了花园中唱歌，一个只能赞美着上帝。燕子只能在花园中唱歌，再也无法去旅行，而快乐王子只能赞美上帝，只能永远的坐视着痛苦的发生。
对于苍来说，这个故事在铅心被丢弃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这与其说是善意的回报，又或者是圣母心之类的，不如直接说是移情作用在作怪罢了。
他不过，是想当一次，拾起那颗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