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利刃

    唐卿卿也没有走多远,时不时便要撑着树干休息。约摸还是走了一刻,便怎么也忍受不住自脚底传到全身如同针刺般的剧痛,唤了清之一声,后者便扶着她慢慢地踱回了房间。

    房内的药味极重,与屋外的一派大好春景截然不同。

    清之说着说着,脸上也有些泛苦。唐卿卿便也未有打算难为她,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打发了清之让她去给戈墨帮忙,或者自行歇息。

    这位她的大恩人戈墨,不但不在她面前露出真容,就连名字也未曾告诉。还是方才同清之闲聊,这才便明了一二。

    “……我对戈公子也并不是十分了解,怕是帮不了姑娘什么了。”

    想想清之所说的话,怕也不是撒谎。

    看样子,也只得她自己去向那戈墨,问个一二了。

    入夜,窗微启,涌入春风。

    伴着那身月牙色,皎如玉树临风前。戈墨伸手轻声将窗阖上,眉却微凝。

    病情才稍微称得上是稳定,就这般没了约束,一时不慎,都有可能将病情加重。

    这小妮子怕是吃的教训还不够。

    伸手取出药瓶,正要开启,戈墨却是抬眼瞧了她一眼,微微一怔。唇角携着一丝浅笑,也没有点破。

    而就在他伸手想要用长绫遮住唐卿卿双眸之时,方才还一副熟睡模样的她却是眼眸陡得一亮,伸手钳住戈墨的手腕便是一翻。

    这戈墨倒是配合,也不见有什么挣扎,便被唐卿卿一个翻身压在了床榻上,控住了手去。脖颈一旁被尖锐之物比划着,赫然是白天里唐卿卿折下的那支桃花枝桠,只不过稍显粗壮之处却是被磨尖了。乍得一看,的确还挺有杀伤力的。

    “唐家,便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么?”戈墨薄唇微抿,一直平平淡淡的口吻中,竟有两分戏谑之意。待唐卿卿想要细细斟酌其中的含义,却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看来你对我唐家的了解倒是不少。”唐卿卿笑笑,貌似毫不在乎:“就是不知此番出手相救,阁下打得是什么主意?”

    这戈墨甚至掩去了她的姓氏,仅告诉清之她名唤卿卿。“唐”字被掩盖,她可不相信这不过是他的无心之举!

    唐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若说不是有人精心策划,绝不可能!对头虽多,但个个都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旁人只道唐家被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他们这些在府上的人才知晓那日数以百人的偷袭。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像是蛀虫一般跃入府内,先从偏殿开始,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与小孩赶尽杀绝……

    然后,再缓缓包围了正殿。

    那日的情形至今都如此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好不容易通过密道逃到府外的唐卿卿,却是撞到了那个人……

    夏破云。

    他所说的“背叛”也是太过蹊跷。

    当时她浑浑噩噩有些不清醒,细细想来却是不大对劲的。

    先不说夏破云出手,属下不会是黑衣人,但两件事同时发生也太过巧合。但免不了是因为她自己的私人感情在作祟,不愿意相信是夏破云对家族动了手而已。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夏破云下的杀手,就算他是夏国的太子,她也……

    唐卿卿的手缓缓捏紧,那根枝桠也随着她过于波动的情绪而抖动,划过了戈墨的颈部,还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失神的女子。就连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腰肢她都没有半点反应,一些微恼。

    只是略微发力,唐卿卿手上的枝桠便弹飞了出去。只感觉周身天旋地转,一声惊呼,她还没回过神儿来是怎么回事,这客与主的姿势便瞬间转变了。

    她想要挣脱,却发现这身上的男子仿佛磐石竟然不动分毫。顿时便察觉到她完全就是被摆了一道!

    “看样子唐家是没有告诉你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可不该去想另外的男人。”戈墨携着淡笑,受面具的遮掩,唐卿卿甚至看不清此人到底是以怎样的情绪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偏被这男人说出了几分春意!

    唐卿卿咬牙,羞恼至极。

    接连吃瘪可是她唐卿卿也绝对不是吃素的善茬,腾出一只手来便朝戈墨的面上袭去,还在半空便被抓住,压过头顶钳得更死。

    戈墨无奈叹了口气。

    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妮子真心固执得紧,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肯死心。

    “唐姑娘,莫非你对在下的相貌如此在意?戈某并非那种好色之徒,不会提出让唐姑娘以身相许的糊涂话的。”

    戈墨的戏言在唐卿卿听来简直就是挑衅,可偏偏她就是连此人一根头发都伤不着,她都快要气得喷出火来。

    “恩人还是说人话的为好。”

    听此,戈墨倒也没逗她了。对她的禁锢都松了两分,敛去了那份笑意,随着屋内烛火的摇曳,戈墨逐字逐句的开口道:“在下没什么可图谋的,无非便是医者之心作祟。但若说对唐家惨案毫不知情,也是谎言。但现在,唐姑娘还是迷糊点的为好。掩去你的姓氏,便是为了防止仇家的追寻与加害,现在你无非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还不是面对这些的时候。”

    唐卿卿听着这一番话,唇微启,却是哑口无言。

    她倒是也没有想到戈墨竟然真的会正儿八经地回答她这些问题,一下子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小脸涨红得不知所措。

    “好生歇息。接下来几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枕下是给你留的碎银子。快的话三四日,慢的话可能半月有余。我已经跟清之吩咐下去了,好好照顾自己。”抚了抚唐卿卿的发丝,指尖微陷的触感令戈墨面具后的眼眸一沉,若有所思。

    “待我归来,再为你上一次药,这外伤的治疗,便可以告一段落了。”戈墨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没等唐卿卿回应,他便略整外袍,踏步出去。

    而就在他抚摸她头的那一瞬,唐卿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她想要千刀万剐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