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个世界·09
“啊, 为什么为什么！”菊丸英二不太愿意接受，还来不及更熟稔一些就要分开吗？
乾贞治没有问，但同样等着夏姬的回答。
“嗯，过不久要去中国了, 跟我的身世有些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夏姬看出他们的疑惑, 解释道：“我其实不是日本人, 是现在的父母领养的，他们说最近有人联系他们, 所以得带我去中国看看。”
“那又怎么样，不是可以回来的吗, 难不成还一去不复返？”
虽然是这么问, 可如果她找到了亲生父母的话, 留在那片大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她要跟自己亲人住在一起, 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真正需要被在意的不舍的情绪又不能宣之于口。
会被她讨厌的吧，要是试图羁绊她的话。
“这样么。”手冢国光有些怔忪。
他目视前方，慢慢地走, 脸上表情很少。
少年们都经历过身边的人员流动, 对于人情关系比较淡泊的日本人来说它其实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夏姬的郑重其事, 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认真对待, 也……稍微体会到了离愁的滋味。
就连好感度最低的不二周助都沉默着，似乎陷入了低迷。
尤其是关于身世的话题，太沉重了。
“那、以后还会来日本吗？”乾贞治忍不住问。
“不清楚, ”夏姬其实觉得自己还会回来, 但没必要现在就许诺, “或许吧，两边离得这么近，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找你们玩，会欢迎我吗？”
“当然啦，带你去冲绳海滩去大阪吃章鱼烧去奈良看鹿……”菊丸英二气都不带喘一口地说了一大堆。
“要回去了，留个联系方式吧，”夏姬摇了摇手机，“到时候商量个时间。”
从菊丸英二开始，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地用他们独特的嗓音把自己的号码告诉夏姬，而她则是快速地输入数字保存好。
手冢国光、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他们的名字被她写进电话簿里。
轮到乾贞治的时候，他压抑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好不容易才能平缓地把迫不及待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数字念给她听。
“那么，大家再见。”夏姬笑着说。
“嗯？你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今天是骑单车来上学的……”
“天黑了骑车不安全，”菊丸英二忽视无处不在的路灯，“坐电车回家吧，我们跟你一起等车，你就不会害怕啦。”
“也好。”夏姬同意了他的建议。
菊丸英二很高兴。
不二周助本来也是要骑车回去的，听完默默地跟大家一起去电车站。
到家的时候他的姐姐不二由美子还奇怪地问：“怎么没有骑车回来？”
“啊，因为跟网球部的朋友一起，所以就没有骑车回来了，不好意思姐姐。”
“又没事，我只是好奇问一下，请不要介意。”不二由美子笑眯眯。
因为夏姬跟菊丸英二的家是一个方向，所以他们上了同一辆电车。
他很开心，跟夏姬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网球社的事情。
网球社的辉煌历史，还有社员之间发生的一些趣事。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夏姬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跟她道歉。
他对自己的笨嘴拙舌很是懊恼。
人总是这样，越是费尽心思想要讨人欢心，就会因为过于小心翼翼而变得不像自己，越想做的好一些越容易出差错。
他有些弄不明白，只觉得面对她的心情好像跟喜欢偶像是不一样的。
但不都是喜欢吗，怎么会不一样呢。
他偷偷地看窗户上她的影子，这样可以假装是在看沿途的风景。
就这么忐忑地想了很多。
反正是不敢再只顾自己说个不停了。
后来，也不知道夏姬是不是看出了他窘迫的心情，主动跟他讨论网球。
“手冢的笑容好像都跑到了不二脸上一样，两个人都是只有一个刚好相反的表情。”
单纯的少年在夏姬表露出对网球的兴趣之后，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从自己的绝招说到部长的八卦再调皮地吐槽两位社友。
总算是恢复活泼开朗的状态了。
夏姬挺喜欢这个干净爽朗的少年，顶着张扬的红发像太阳一样的性格，笑容如同彩虹绚烂，无忧无虑快乐而勇敢，很能感染他人。
“你的发型很好看诶。”
聊着聊着，他们就说到头发上去了。
“诶，真的吗，我都有用发蜡固定哦，就是为了保持完美的翘曲形状，”说完自己的他又夸夏姬，“你这样也很漂亮，简单清爽。”
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真诚，被夸的夏姬心里便像清泉缓缓流过一样的舒坦。
相谈甚欢的时候，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很快夏姬率先下车，菊丸英二不舍地跟她挥手作别。
回家后她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忙，要画画，还要腾出时间看书听歌剧……
她不允许自己的业余生活太单调，也许已经过惯红灯酒绿，她现在更追求来自精神世界的满足感。
在这一点上，她就很佩服手冢国光。
小小年纪涉世未深，喜欢贝多芬的古典音乐喜欢在山间小溪安静地垂钓……
还好爱好运动让他有些青春期男生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涉猎很广，不了解他的人也许会觉得他呆板无趣，但夏姬却很喜欢跟他相处的感觉。
在一群小屁孩当中，也就他看起来成熟一些，可以讨论很多东西。
到了十点半她就去睡觉了，第二天五点半起床锻炼身体，然后洗澡吃早餐去上学。
夏姬比赛那天，天气不太好，阴冷地下着雨。
花崎千玲给她做了熊猫形状的可爱饭团还放了几个不同的笑脸表情，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只觉得雨天带来的阴郁烟消云散。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一起参加。
这个数学竞赛是不分年级段的，大家都做一样的试卷，因此像夏姬这样的一年级基本上是来打酱油，走个过场，所以一年级名额不多，青学就一个。
所谓考得好坏，她不需要跟高年级的比，只需要在来自众多学校的同年级学生中出类拔萃即可。
出发前，他们班的很多老师都跟她说放轻松不要紧张，成绩无所谓反正有高年级的扛着。
夏姬说：“我不紧张。”
引得老师们忍俊不禁，只以为她反过来安慰他们。
夏姬抬头望天，一脸无辜，她是真的不紧张。
她的心理素质好得很，就算全都不会做，她也不会紧张。
明明紧张的是他们好吧……
他们的好意她心领了，但是耐不住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唠叨，夏姬只好问：“真的随便考考？”
老师们：“......”
总感觉这话不好接，然后班主任被他们出卖，在夏姬的注视下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心态上放轻松一些，但是能拿100分就不要拿99，尽力而为。”
夏姬被他们逗乐，掩嘴而笑。
气氛变得不再凝重。
等她坐着大巴出发了，吃着尾气的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得得得，当事人心态比我们好多了，老咯老咯。”
“总感觉她能带来惊喜。”
“要是她能拿一年级中的第一名……”
老师摇摇头，保持中上水平就行了，名次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其他名校出来的精英没一个好相与的。
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为她操碎了心。
又不是第一次把一年级的学生送上车，怎么一个个都跟自家孩子出远门似的那么不放心呢。
不过……虽说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以前参赛的学生没有哪个像她这样水灵，光是长相就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她那颜值去参加竞赛，说不定都要搞得别人心思恍惚呢！
要是有人因为被她分了神考砸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老师们一边脑补，一边苦逼地回去准备下周的课件。
夏姬他们要去的学校也在东京，叫做冰帝学园。
他们的网球部是青学的老对手了，两边各有输赢。
每年的地区预赛和都大赛的竞争都十分激烈，为争取全国大赛的名额挤破脑袋。
每个学校的选手目标都是全国第一。
可是第一只有一个。
无论如何，有人圆梦，就有人要面对落败的现实。
冰帝学园文化氛围浓厚设备先进，有历史的厚重感却又那么新，如荫绿树、灵动喷泉……漫步其中只觉得时光都缓了下来。即便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冰帝少了华丽的喧嚣，有了寂静灵动的韵味，特别美。
听说他们学校有健身房，是网球部的榊监督出资建立的。
很有趣的是，他们学校的很多建设都有迹部景吾的手笔。
——一位来自英国的日本贵族少爷。
把学校打造成自己期待的那样，还真是任性呀。
大概学校是他家的吧……
夏姬遗憾地想，如果不是要去中国了，也许可以考虑转学到冰帝来，总感觉在这里念书应该会很有趣才是，反正无论如何，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可惜呀可惜。
还没到时间，没有熟人的夏姬没听老师的话，一个人偷偷地溜出来在冰帝学园闲逛。
因为是周六，学校放假，因此校园里有些空旷。
幸好夏姬记性不错，随便走走也不会迷路。
像她这种外校生，有很多地方都去不了，她有些无奈。
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等待是煎熬的，而夏姬却是无聊。
无所事事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当她没办法进入图书馆阅览时，她没事开始跟图书管理员唠嗑。
管理员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头发花白，眉毛像堆了雪，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并没有伪装成耳聋目瞑的样子去考验来图书馆的人的品性，而是很直白地告诉来者：我可不是什么摆设，要进来得先过了我这关。
夏姬仅凭第一眼便觉得这位老大爷不简单。
好在他也没让她失望。
反正没有其他的什么人过来，夏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遇到他不想回答的就说：“很抱歉这是不能向外泄露的。”
万精油般的糊弄人的话。
夏姬也不为难他，本就没什么奇怪的目的。
他会波澜不惊地跟她说冰帝学园的历史，他们获得的荣誉，以及个别印象尤其深刻的学生，也许那个人并不经常来。
也会得意地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向夏姬炫耀图书馆里的藏书。
然而每当夏姬一脸钦佩，他就会向她倒一盆冷水，“当然，你是不能进的。”
夏姬：“......”
为什么聊个天都要被人虐个半死。
不过他们的交谈整体称得上是愉悦的。
不到半天，夏姬就差不多将冰帝学园摸了个清楚。
比起在车上听前辈们口若悬河得到的消息更多也更精准一些。
到了临别的时候，老大爷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像她这样不厌其烦地听他呶呶不休的孩子实在不多，她不但沉静有耐心，而且还能跟他谈笑风生。
兴致上来的时候，他都会忘记她的年龄，仿佛在跟自己的知己挚友对话。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换个不那么深奥的话题。
学校里的事就是他特地向夏姬介绍的。
夏姬跟他说再见，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哎难为你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了半天，这人老了话就多，啰里啰嗦的喋喋不休……”
“你是个好孩子呀。”
夏姬矜持地笑笑，虚心接受他的夸奖。
她走的时候老大爷叫住她，“诶你等等。”
他打开抽屉，“喏，这是江户川乱步先生的短篇小说集，送给你，没事的时候看看可以解解闷。”
版本比较老旧了，市面上估计买不到，暗沉的封面带有悬疑的恐怖画面感。
夏姬愣了愣，旋即笑着接过来，“谢谢您。”
面对长辈的赠予，是不能直接推拒的，那样很不礼貌。
但她也不想收下爱书的老人珍藏的书本，无功不受禄。
于是说：“我会认真看完，到时候再还给您。”
老人听罢开心地大笑，挥了挥手，“随便你。”
夏姬走远了，他坐在电脑前叹道：“小姑娘真心不错呀……”
周末本不用上班，但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照顾这里的书本，一天不过来看看就整个人不对劲。
就像是农民看着满园子的白菜，悉心照料，施肥除虫，观察每一颗大白菜的长势，那样虔诚。
人闲着有什么用呢，孩子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
唉。
悠悠的长叹。
夏姬是不知道他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了。
竞赛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得赶紧去教室免得被剔除考试资格让她的老师们失望。
附近八大名校联合举办的数学竞赛，含金量非常高。
尤其是对于三年级的学生来说，意义重大。
一些严重偏科的学生可能升中意的高中无望，但如果在竞赛中脱颖而出让学校的领导看到他的特殊能力也许就会被破格录取。
一共100名参赛者，青学10名，其中一年级1名二年级2名其余7名均是三年级的。
相比冰帝的15个参加竞赛的人数，青学方算是处于劣势。
夏姬是比较迟入场的，因为容貌秀妍被一阵瞩目，好在他们都是素质良好的精英，对冠军的志在必得比关注一个竞争对手更为重要，她总算没有因为奇怪的理由扰乱了秩序。
不过……就当她想漫画的时候，在她后头姗姗来迟的某位帅哥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嗨，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夏姬可以感觉到好不容易从她身上移开的目光“唰”的一下又打在了她身上。
“……”
“不好意思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夏姬抬头，有些惊讶，这人真的有几分面熟。
啊，会是谁呢？
难道是什么时候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但她记性很好，像这样觉得熟悉又抓不住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现在呢，是不是跟我有了同感？”他冲她眨了眨眼睛。
明目张胆地抛媚眼。
夏姬微微蹙眉，这下她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他了，这么烧包的人，如果是熟人那印象不要太深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