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处（1）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嫁给我？”

    “许若醴，我恨你。”

    ……

    许若醴又梦见那双眼睛了。

    那双因为生气熬夜充血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瞳孔里揉杂着爱意，怀疑，痛苦，心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床单，紧闭着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角滑下了一行眼泪，嘴唇也因为从心上传来的，那愈加明显的疼痛感而颤抖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不愿意睁开眼，只是更加死死地抓住了床单。为了这个短暂的，久违的“见面”，默默地承受着心上铺天盖地袭来的酸楚。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看见他的机会了。

    -

    三月的晚风，吹过n城辽阔的大地，为这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平添了几分活力。

    此时的季节还未入夏，空气却已稍显闷热。马路两边一排排的法国梧桐，在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独特的，令人感到温暖的魅力。

    许若醴拖着行李箱，奋力奔跑，终于赶在地铁安全门关闭前，冲进了车厢，勉强赶上了去往高铁站的1号线。

    “呼......”

    此时的她已近虚脱，双手撑在行李箱上，大口喘气。

    时间已接近晚上八点，地铁里的人倒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在低头刷手机，只有少数几个人低声交流着。

    她抬起头左右环顾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个空位，拖着行李坐了过去。

    “亲爱的，今年暑假我们再来n城吧。

    我想在炎热的酷暑里，去‘法桐大道’遮天蔽日的绿荫下行走，不用打伞也超舒服的！

    你知道吗？听说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梧桐树，是旧时民国掌管n城的那位大人物，送给爱妻的礼物哎。”

    许若醴听见有人提及梧桐的故事，立马抬起了头，就看见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正挽着男朋友的手说话，眼里满是憧憬。

    梧桐的，故事吗？

    她垂下了视线，没有表现出异样，只看了那女孩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转而低头把玩起自己包上的挂件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对面。

    “知道啊，这故事你已经给我说了好几遍了。

    嗯，刚上地铁之前，吃鸭子的时候也说了一遍。”

    “……，有吗？虽然我不承认你说的，但是我真的羡慕这样的感情。

    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为她在这座城市种满梧桐，好浪漫啊。”

    “那我带你跑遍n城，差不多吃完了n城的美食，这对你这个吃货来说，不浪漫吗？”

    “…算吧…”女孩心虚了，嘴上却不认输。

    “……哼！”

    男孩没听见女友的夸奖，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傲娇地哼了一声，也转过头假装生气，不理她了。

    “哎哟，吃醋啦？”

    上一秒还嘴硬的女孩，在看见男友写满不爽的脸后，一下笑了出来。

    她搂住了男友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

    “别生气啦，我开玩笑的嘛。你放心，我对他们只是羡慕，对你可就不一样了。我.......”

    许是羞于把告白宣之于众，女孩抬起头，双唇贴近男孩的耳朵，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轻说了一句话。

    如愿听到女友害羞的告白，男孩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满眼温柔。

    “这么喜欢梧桐，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买个院子，我给你种满梧桐。”

    “好。”

    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重新把额头贴近男友的颈窝，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一旁的许若醴，一直用余光看着他们交流，见到此景，她的嘴角也跟着露出了一丝弧度，心头却悄悄变得苦涩起来。

    曾经也有个少年，说要为她种满梧桐，她却把他弄丢了。

    去往高铁站的1号线，还在疾速地向前奔驰。它穿过万家灯火，载着人离家，也带着人踏上归途。

    许若醴吸了吸鼻子，撇过头，没有再偷看那对让她既艳羡又难过的情侣，而是把视线移向车窗外。

    她会唇语，所以她知道刚才女孩说了什么。

    “我只喜欢你”。

    他们真的很相爱，很甜蜜。但这份幸福，也勾起了她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让她想起了那些肆意而充满欢笑的日子，那个温暖而又明媚的少年。

    想到这，许若醴眼眶里的酸意渐浓。她微抬起头，用力眨眼，想把眼眶里越聚越多的泪水憋回去。

    然而她透过被泪水粘黏的视网膜，看见了急速向后退的，繁华热闹的夜景，内心顿感一片荒芜。

    “以后，梧桐花开处，是我们的家。”

    记忆中少年温柔地细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她却再没勇气笑着说“好”。

    因为她，没有归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