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今生

    是夜。

    汉子躺在床上,听着身侧的婆娘在那叨叨家长里短、细碎琐事。冷不丁的听到她讲宋家那档子破事,不由叹了口气,道:“那孩子,命苦!”

    妇人一听这话,不赞同地“呸”了声,高声叫道:“啥子命苦?!她呀,就是个小祸星!你可怜人家做啥子?人命硬着呢!”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汉子开口斥道,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信了些,但想想却还是道,“到底是命苦,你说一个小娃娃自己怎么过?”

    妇人一听这话,也没心思跟汉子掰扯别的,语气略带嘲讽道:“是命苦,爷爷刚走,就摊上这么不省心的事。”说着,两指攀上汉子的胳膊,用力一拧,嫌弃道:“以后少提那家人,也少往前凑,你不嫌晦气呀!”

    汉子呲牙,低声叫了起来:“狠心婆娘,你是想我死嘞!”

    宋然躺在土炕上,一双黑眸有些灰暗,一会儿想到过去,一会儿又想到爷爷。看了眼四周空荡荡的土房,随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那双小手,张开握紧,张开握紧,最后还是张开了。怔愣的看了一会儿,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些。

    从穿越到这,已经有八年了!

    她是胎穿。重生前,她的前半生基本上是在孤儿院长大。被送到孤儿院时,她已经六岁了,因为相貌平凡,又木纳不讨喜,所以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她。

    在孤儿院的生活并不美好,所以她开始学会装,开始学会争,将一些人踩着脚底下,被一些人踩在脚底下,争到最后,她还以为她的一生就那样了!没想到她十三岁那年,一对年迈的夫妇找到了孤儿院。

    有谁生来就是孤儿的?她也有父母,不过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在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好像只剩下那个摔门离去的背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女人,医院里,姥姥的悲伤痛哭,抬头望她时,那双会吃人的眼睛。

    那对老夫妻是她的爷爷奶奶,他们有时会拿爸爸的遗照给她看,虽然每次看到,宋然都只觉得陌生。

    两位老人为了找她几乎花尽了存款,所以之后的生活过的一直很拮据,但在这个家,老人每次都会将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宋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因为她还是有恨的,恨他们当年的漠视,恨他们想找回她的那颗心不纯粹。

    直到去上大学后,半年未见,宋然才突觉老人的枯瘦。后悔只是瞬间的事,她以为她还来得及,却没想到她只回报了一年的天伦之乐。

    大学二年级那年,她出了车祸!一生只有短暂的二十年和无尽悔憾。

    然后她重生了,重生在古代的小山村。父亲早亡,受不了守活寡的母亲,带走了家里值钱的物件,改嫁给了隔壁村的哑巴木匠,想阻止的爷爷被母亲的娘家兄弟打断了一只腿,事情止于她姥姥给里正家送的两只野兔和赔给她家的半袋黍米上。

    半袋黍米换了她爷爷的一条腿和一身精气神。从此之后,那个本就沉默的老人变得更加沉默了。

    五年后,那位晚年丧子的郁郁老人死了,为了给高烧不退的她上山采药,摔死了!

    她命硬,烧还是退了,可老人却是连尸骨都不见了!

    那一年,是她来到这个小山村的第八年,从前的事忘却了许多,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不甘和从前的姓名,慢效的孟婆汤像是起作用了,她越来越像个孩子,可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突然没了。

    那一年,她像置于梦境一般,往后想起,只记得,十一月的河水太冷了,冷的她痛不欲生!

    爷爷死后给她留下了两亩薄田,跑了的母亲闻风带着一个痴肥的小子上门来占便宜。而她姥姥,那个精明的老人,为了她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对这两亩薄田虎视眈眈。

    闹了半个月,娱乐了一众邻里后。

    “你个死芽子,宋家的田关庞家什么事?!就是往上数五百年,也不是一个祖宗!凭什么种宋家的田!”妇人的尖叫犹在耳畔,身子虽细瘦,手劲却大,巴掌拍在她背上,疼的她半夜都会惊醒。而老太太从头到尾只是阴沉着脸,走时装走了爷爷晒的肉干和新打的凳子,然后通通回家过年去了。

    因为田,她给里正家种了,签了契约,只要每月给她足够生活的粮食就好。拎不清的母亲还想闹却被她姥姥给赶了回去,最后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这个狭小,却又空荡的房子。

    疼痛让宋然瞬间清醒,她是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不知道明明就要变好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七年孩童生活好像真将她养成了孩子,时而会同孩子一般幼稚,耍耍孩子脾气,之后的一年发生的变故,却使她瞬间如同耄耋老人,活的没有丝毫朝气!宋然怕极了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明日今日像是只为老死一般。她知道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相安无事的半年。

    不需要侍弄田地的宋然在开春后,扒拉好院里的那块小菜地,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往山上跑,采些野菜、野果,丰富自己的生活。

    不过就是宋然这样努力的活着,她也怕撑不过今年的冬天。因为背靠山,天极冷时,会有野兽下山觅食。她五岁那年,村里就跑进过狼,只是那时候爷爷还在。现在家中没长辈,幸好去年冬天没野兽下山,不然她怕是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今年她只有九岁,就算有成熟的思维,爷爷留在屋里的长弓她也拉不开的,所以她只能多开垦点地,晒些菜干,再多准备些柴,然后冬天少出门,等磨过了这几年,她长大了些,再将以后的日子好好规划一番。

    不过即使她经常跑上山,多数时候也只是在外围跑跑,捡些烧火做饭的树枝,没敢真正进过几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