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东宫侍讲栽培意

    山中不知日月,李略在深潭中修练,每日进境都是一日千里。修为达御劲一重的巅峰,已经臻至一个极限,每天修练的效果本来应该极为微弱,但他却借助“瀑布”冲刷,依然稳步的前进着。

    轰轰轰!李略在瀑布下修练,全身血光涌动,力量刚猛无比,每一拳打出都气势无俦,威力惊天动地。从高处冲刷而下的瀑布,被他一拳打穿,渗出的拳劲透出一丈多远。

    在瀑布下锻炼二十多天,李略精神饱满,筋肉扎实,全身的力量就像麻绳一样,拧成一股,而且越拧越紧。和文科举结束时相比,他的力量明显增加不少。

    “力量的增长差不多达到极限,到底还差点什么?”李略盯着湛蓝透明的天空,百无聊赖的想道。

    这段时间的修练,李略的身体已经锤炼的坚韧无比,虽然力量还没有超出其他一重巅峰的“武者”那么远,但是抗击打能力绝对远远超出的同级高手!

    按照原本的估计,他现在的力量应该已经达到了“御劲境第二重”,然而力量确实增加了,但李略却并没有踏入御劲第二重。

    “还是缺乏经验啊!”李略蹙着眉,望着天空叹息道。

    他虽然自问不乏努力,也不乏天赋,但是对于武道境界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还是缺少一个合格的武道引路人。

    这种角色,本来应该是每个武者身后的宗族,以及各自的长辈来扮演的。但是李略在唐家中的行殊处境,却使得这一块几乎空白。

    “瀑布这里的锤炼可以暂时结束了。”李略心中暗自啄磨,眼中闪过一道睿智的光芒:

    “或许,我应该先回趟渝州城,多观察观察那些御劲二重的强者,从他们身上找一找进入御劲二重的方法。”

    他原本以为,只要力量够了,就会自然而然的进入下一个境界。但是如今看来,武道显然并不只是力量,显然还讲究方法。

    这般想着,李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打坐……

    半个时辰后,他恢复体力,砰的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可以回去了。”

    李略回到渝州城,街上人流汹涌,参加“文科考”的学子大部分消失了,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准备参加“武科举”的学子,到处议论纷纷,一片紧张的气氛。

    还有几天就是武科举的日子,大街、驿站、酒肆、茶楼、客栈……,到处都是高谈阔论的学子,这些人甚至还有说到兴头,直接下来比划切磋的。

    筑基境破功期、圆满期、巅峰期,御劲境……,街道上什么层次的人都有,到处一片浓郁的武风。

    因为这个原因,朝廷里也明显加强了守备程度,街道上经常可以看到披坚执锐,盔甲里血光涌动的甲士,只要有人闹事,立即就有甲士过去。

    武科举和文科举不同,不是动笔杆子,更多是要动“拳脚”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意气,提前在大街上打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武科举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借此买本《武经要综》来看看。”李略心中暗道。

    “武科举”和“文科举”不同,文科举一开始就考得很深,会考孔孟之道的“涵义”,也会考策论。

    但是武科举不同,在童生试的级别,策论是直接取消的。只考《论语》、《孟子》、《春秋》的内容,而且也不会考得很偏。不过在取消策论的同时,内容也极大的扩殿了,增加了《武经要综》的考核内容。

    对于武科举的文字部分,朝廷一向是浅尝辄止的,只要保证朝廷的“武童生”识字,而且不笨,不糊涂就可以了。

    但这并不是说“武科举”就很容易了,恰恰相反,武科举越往上要求越高!

    “武秀才”的级别需要精通儒家经典和《武经要综》,同时也重新增加了策论的内容,但却不是词诗歌赋,而是和武道相关的“排兵布阵”!

    到了“武举人”的级别,不止要文采华章,而且精通山川地理,同时还会考问到大军征战,治国策略……总之,科举的等级越高,涉及到的学问、知识越高深,要求也就越高。其中的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也难怪很多武者对于武科举的要求“望而却步”!

    李略进了一家书店,很快在一个显然的位置找到了想要的《武经要综》。

    《武经要综》是一本和武道相关的辅助书藉,包括山川地理,人情风俗,武器兵器,兵书战策,海内海外……。

    只是李略买到的仅仅只是削减版,只有薄薄的一层。《武经要综》发展到今天,不断的更新,早就衍生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贵族有贵族版的,平民有平民版的,而最原始的那本,听说现在还藏在帝都武库之中。

    ‘童生试‘级别的《武经要综》还是比较简单的,李略有着雄厚的文道功底,这种精简版的,只要花点时间就能很快上手。

    他付了钱,很快就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

    “吱哑!”房门打开的一瞬,李略眼前一花,眼前就出现了一排人影,个个目光精亮的看着他。

    “李略?”一个喜悦的声音,试探着道。

    “某是也,敢问诸君是?”李略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古怪的阵势。和他一个房间的方不同不见踪影,反倒是四五个一身青色布衣,透出点朝廷气息的人,正襟危坐,在房中不知等了他多久。

    “哈!太好了!”听到李略的回答,几名文吏高兴的站了起来,喜形于色道:“总算是等到你了,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啊。李略,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州府的文吏?”李略看着眼前诧异道。

    这几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身青衣布袍,透出点官气,在渝州城里,也就只有那些文吏了。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文科举已经结束,这些人出现在自己房中是怎么回事?而且好像还等了他好多天了?

    按照朝廷的规矩,在文试的结果出来之前,文吏和考生之前是不宜有来往的,这种情况似乎是有违形制的。

    看到李略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几名文吏微微一怔,很快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笑道:“你别想到多了。文试的结果已经出来,并不违背形制。而且,要见你的也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他的身份地位,本来就代表着朝廷。”

    “哦?”李略讶然,眼中掠过一抹惊异的神色。文科举的相关事宜,是严禁武将插手的。就算是驻军将军,也无权干涉。

    据李略所知,在这件事情上,渝州城权限最高的也就是几位主考官而已。但是文试榜单还没有彻底公布,就算是几位主考官也无权说代表朝廷吧。

    不过这里是渝州城,有甲士护卫,戒备森严,他倒也不怕有什么意外,连脚都没有落,直接随着这几名文吏走了出去。

    一路上几名文吏问东问西,兴奋不已,似乎对李略特别有好感。搞得李略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从他们的说话中,李略也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文试结束二十多天后,这届童生试的结果也差不多出来。

    不过这个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具体的信息也仅仅只有几名主考官知道,连从属的文吏都毫无所知。

    这次把李略叫过去,就是上面的意思。

    渝州城里这么多的考生,要想从中找到李略可并不容易。还好这些文吏知道,李略必定坐在某家客栈之中,所以根据名字一家家的查,总算是找到了李略,只可惜那人时候他根本不在。

    李略在城外的深潭中训练,这些人就在房间中默默干等,每天一拨,分批来,总算堵住了李略。

    “功夫不负有心了,总算没有辜负身体原宿主的心愿。”李略心中暗道。

    他就算再笨也知道,这次文科举自己很可能入了最后的名单。只不过排名到底是多少,这个就不知道了。

    “今年这届的童生试好奇怪!和往年相比,似乎多了一个最后的审阅环节!”李略心中暗道。

    几名文吏虽然语焉不详,但李略也暗暗啄磨出一点东西。

    往年的规矩,如果“童生试”考完之后,结果出来,直接公布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挨家挨户的寻找考生。

    这种举动,分明是想通过面对面的交流这种方式,确定最终的名次,相当于在“文试”之外,额外增加了一个“审阅”的环节。

    这显然是属于特例!

    另外,按照这几人的说法,他们对李略的好感,似乎和府衙大殿中不久前发生的某些事情有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在几名文吏的带领下,李略很快就到了地头。不过并不是李略开始以为的府衙大殿,而是州府旁边的一座青砖绿瓦,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宅邸。宅邸院墙的墙根长着一些灰褐色的苔藓,显然房子有些年头。

    宅邸的大门口,一名文质彬彬的青袍中年人长身而立,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人。

    “这是文试的主考官吗!”李略看到这名青袍中年人,顿时吃了一惊。关于这次文试的三位主官考,早就在考生中传得沸沸扬扬。

    李略虽然没有特别关注,但在街上听得多了,加上在贡院也见过,因此记忆犹新。

    堂堂朝廷文试的主考官居然站在门外,替人守望,那宅邸之中,那位真正要见他的人得是什么身份?

    这一刹那,李略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不过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学生李略,见过先生。”李略恭声道。

    渝州城的三位主考官都颇有名声,不管是诗词文章,还是有书画书法都有不凡的造诣同,在文道之中名望极高。

    “哈哈,不必多礼了。开县的李纛是你什么人?”刘珣突然道。

    “啊!”李略浑身一震,如遭电殛,脑袋一阵眩晕,抬起头吃惊道:“李纛是学生先父,先生您……”

    “哈哈哈,没什么...快去吧。”刘珣捋了捋胡须,大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略的话。

    李略虽然满腹疑惑,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和另外两名年轻人一起走进院墙内。

    看着李略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墙内,刘珣一脸欣慰的笑容,喃喃道:“果然如此…”

    院墙内,三人并肩而行。

    “兄台,不知如何称呼?”一名面色和气的书生首先停住了脚步,揖了揖手,开口道。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是笨蛋,看到院墙外站着的主考官刘珣,再加上出现在这里的三个人,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文科举的最后三个名额恐怕就落在自己等人的身上了。

    所谓自古以来就有“以文会友”的说法,不管“童生试”的最后排名顺序如何,彼此之间互相认识认识并不是坏事。

    “李略。”

    “卢临。”

    “杜博。”

    三人说罢都是一笑。很快就到了门口,一名驼背的老仆人迎面拦住了三人。

    “老主人有命,一次只见一个人。”老仆人神情严肃的一丝不苟。

    这种事情没什么可争的,卢临拱了拱手:“李兄,杜兄,在下就先进去了。”

    卢临说罢一撩衣袍,自信从容的走了进去。

    只不过一柱香功夫,卢临就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脚步蹒跚,神思不属,问他也不回应,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再不复之前的自信从容。

    第二个进去的是杜博。

    “先生的学问真是高啊。”杜博从门里走出来就是一叹,望着李略露出一丝笑容,十分勉强:“李兄,到你了。”

    “哦。”李略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文童生”的名额有三个,无论怎么样三人都会进,看卢临和杜博不像是因为这个,而像是受了其他的什么打击。

    李略没有多想,脚下一迈走了进去。

    青砖绿瓦的房屋内,装饰十分简朴,一路进去,随处可见盆栽的梅竹,透着一股典雅素朴的味道。

    推开最后一重青布帷幕,李略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黑白山竹书画。在书画前,他终于见到了文吏们口中那位可以代表朝廷意志的人。

    这是一个两鬓花白,看起来极有学问的老人,他身上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色布衫,正一丝不苟的盘坐在一张茶色的靠背大竹椅上,看着李略。

    他的目光威严而世故,似乎洞穿了人世间的一切秘密。李略和他目光接触的刹那,顿时心中升起一种里里外外,被人全身看透。

    在这位两鬓发白的老人面前,似乎没有人可以藏着掖着什么东西。

    “学生李略,见过先生。”李略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态度谦卑有礼。

    老人望着身前的李略,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恢复了威严、严肃的样子。

    “你就是李略!”

    老人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手掌一抄,利落的从身前的茶几上抄起一张花白的试卷,厉声道:“自以为是,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今天见过的十个人里面,你的试卷是最差的。你自己说你凭什么去争取和其他人竞争最后的三个名额!”

    啪!白光一闪,那张卷子就被老人揉成一团,扔到了李略面前。

    看着扔到面前的那张纸团,李略完全怔住了,饶是他来之前已经预料过种种状况了,还是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一幕。

    “先生何出此言?学生自问每一个题目都是认认真真,用心作答。如果先生真的觉得学生的文章一无是处,直接刷落一旁,不加理会就是,又何必特意召见学生?”

    李略顿了顿,思索着道:“而且,童生试选出最优秀的文章本就是朝廷的职司,非学生所能左右。如果先生觉得学生的文章做的太差,还请让学生看一看,观摩一下其他更优秀的文章,请先生指点。”

    李略拱手说罢,低下腰来,伸手去拣地上的纸团。

    “哈哈哈,好了,不用去看了!”

    主席位上,老人见李略要去拣地上的纸团,紧崩的脸终于松开,大笑起来:“你的试卷还在我这里,扔出去的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老人说着,从茶几的暗阁里,取出了另外一沓真正的试卷。这一关本来就是一个见面的小试探,扔出去的也仅仅只是一张写满字的假文章。

    李略伸手要去拣,这一关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进入这个房间的,李略不是第一个人。大部分人进来,只要看到老人的目光就心生凛然,哪个不是规规矩矩的。被喝斥、贬低了几句,也要么是恭恭敬敬的受着,觉得上面这么说肯定有道理,自己的文章肯定是很差,要么就是心中不服,但有所顾忌,所以嘴上不说。

    很少有像李略这样,他可以承认自己的学问不如人,文章不如人,便却必须拿出切实的证据,让他心服口服。

    而且进来的人哪个不是诚惶诚恐,李略居然还敢在说话的时候,去拣地上的纸团,分明是心中早有了怀疑。

    这样的考验当然没法进行下去。

    “有勇有谋,心细如发,不是一个只会写文章的‘榆木疙瘩’,不错。”

    老人捋了捋须,笑道:“李略,你的文道恩师是谁?”

    李略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怕是过了。面前这位老人身上有很大的官气,比刘珣都在厉害的多,似乎不是普通人物。

    刚刚若是有一点点的不合意处,恐怕这一关就难说了。

    “学生并无专门的文道授业恩师,不过年幼的时候,父母曾经专门请过一个启蒙先生。此后一直是独自一个人摸索。”李略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

    “哦?”老人眉头一挑,再次看了眼手中的试卷,不禁动容:“没有先生?你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一场童生级别的考试居然出现了文气氤氲级别的文章,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给他的震动是极大的。

    要知道如今巴蜀文道没落,放眼天下,上到皇天贵胄,下到平民都是很少见的。原本以为,这是某个道德望重的文士教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自学成本,立即动了爱材之心。

    “李略,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老人微一思忖,立即道。这翻话本来应该是最后才说的,便此时却禁不住提前说了出来。

    这翻话一出口,房间里立即安静了几分。

    李略看着面前的老人,沉默不语,心中此起彼伏。原本以为这趟来是和童生试的最后名次有关,没想到却发展到了另外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这让李略意外的同时,更有些措手不及。

    李略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文道上拜师的问题。

    房间里静悄悄的,几乎可以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老人也不说话,只是静待着李略的回答。

    “先生,对不起,学生暂时还没有拜师的想法。”半晌后,李略开口道,虽然声音很委婉,但态度却很坚定。

    对于自己的人生,李略有自己的规划和想法,文道只是他人生的一段旅途,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哦,为什么?”老人心中微震,有些意外,这可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老人这边还没开口,却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

    “混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侍讲想收你做学生,这是多大的造化,你居然拒绝。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打得头破血流!”

    厉骂声中,一个神情激动的年轻文吏满脸恨其不争的样子,从旁边的小门后突然闯了进来,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公牒,看那架势简直都要扔到李略头上去。

    原本以为以李略惊人的资质,一定会被薛令之认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那个怒啊!

    “睿之,你有什么事吗?”老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年轻文吏道,皱了皱眉,沉声道。

    “这,这,这……学生,学生,有个公文。”被点到名字,前一刻还怒气涛天的年轻文吏,立即变得吱吱唔唔,忐忑不安。他躲在后面观看,本来是不能吱声的,可惜一时太过忘形。

    不过还好他反应快,立即把手上的公牒拿了上去,放到茶几上。

    “好了,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薛令之并没有去看桌上的公牒,摆了摆手。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些公牒上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是,是,先生您忙。”

    年轻文吏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立即退了出去。私底下肠子都悔青了,还是太冲动了。不过,这个李略也太不争气了吧,明明这么好的机会……

    “李略,刚刚他的话你也听到了。”

    等年轻文吏出去之后,薛令之才开口道:

    “我姓薛,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东宫侍讲’,在帝都教了十多年的皇室子弟。这次到巴蜀,我只是为东宫‘储才’。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到长安国子监深造。这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

    “薛令之!!!”李略一脸震惊,虽然料到眼前的老人可能身份不凡,但也没料到,对方居然是“帝师”这种惊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