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执事惜才欲收徒
“这个到底怎么回事？唐无乐他爹啊。算了，先虚与委蛇吧。”就在李略内心疑惑的时候，唐傲侠开口了：“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继而又似笑非笑的说道：“刚才在唐家集江边，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们…”老郑都有些诧异。搞了半天，原来他们认识啊。
“哦，我们之前在唐家集见过一面。”唐傲侠淡淡一笑，对老郑摆了摆手。“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去找你。”
老郑应诺，躬身施了一礼，又将唐曦鸢叫到一旁，关照了几句，这才走了。
唐傲侠上下打量了李略一眼，伸出手：“能让你看看你的弩吗？”
李略迟疑了片刻，将一直别在后背的弩递了过去，却没给他箭矢。
唐傲侠也不在乎，端起弩，瞄了瞄，叹了一口气，瞬间有些失神。过了片刻，他自失的一笑，将弩还给李略：“神机山历代掌门故地‘拿’来的？”
“你不要乱说！”李略心里懊恼，这个唐靖边真是来坑队友的，这弩竟然死人坟墓里挖来的。
“这是力堂所制的兵器，而且是陪葬之物，若非盗墓所得，是不会出现在你手中的。”唐傲侠笑笑又道：“你不识字么，没看到上面的铭文？按我唐门规矩，你得死。”
李略拿起弩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几个篆字，不过还是不认识。
“如果不想我去告发你，就给我准备一顿好吃的吧。”唐傲侠微微一笑：“也不用太丰盛，有鸡有酒就行，我今天没钓着鱼。”
唐傲侠说着，向堂上走去，慢条斯理的坐下，拍了拍腿，戏谑的打量着李略：“是不是后悔刚才在南郊的时候，没直接把我推到江里去？”
李略眼珠一转：“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弩拉上弦，又取出一只弩箭放在箭槽中。“我习弩时间不长，箭术一般，你要小心些，也许一不小心会射到你。”
唐傲侠一动不动，静静的打量着李略。
李略慢慢的举起弩，对准唐傲侠的咽喉，眉毛慢慢的耸起，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恶人。
两人一个坐在堂上，一个站在院中，相隔不到十步，谁也不动，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过了一会儿，李略觉得手臂有些酸，手中的弩开始摇晃起来。可是他却不肯让步，咬牙坚持着。
唐傲侠忽然笑了起来：“可惜了这一对猿臂，居然连这么短的时间都支撑不住，真是浪费啊。”
李略恼羞成怒：“你别说大话，你试试看，说不定时间还没我长呢。”
唐傲侠一声不吭，单手举起手中的鱼竿，指向李略。
李略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仿佛唐傲侠手中举的不是一枝鱼竿，而是一具杀气腾腾的强弩。
唐傲侠淡淡的说道：“勇气可嘉，实力太差，难登大雅之堂。”
李略再迟钝，也知道遇到高手了。别看自己手里端着弩，人家手里只有一根竹竿，还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真要动起手来，谁生谁死还真说不定。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略收起弩，拱拱手：“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卖弄于方家，还请执事恕罪。”
唐傲侠放下了鱼竿：“你比那个傻小子机灵。”
李略一愣，随即明白了。唐靖边拿着他的弩从南郊走来，唐傲侠也是从南边过来，肯定看到过这具弩。
“执事好眼力。”李略半真半假的赞了一声。
“当然，欲窥射术之妙，不仅要有臂力，还要有眼力。百步之外，人面如豆，如果没有过人的眼力，如何能做到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李略将信将疑。他对百步穿杨这种事一向持保留意见。正如唐傲侠所说，百步之外，人的头部看起来和一颗豆子差不多大，就连看都看不清，怎么可能射中，而且还百发百中。
“能否做到百步穿杨，一要看是不是有这个天赋，二要看是不是训练得法，两者不可缺其一。”唐傲侠瞥了李略一眼。“你不要想太多了，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百步穿杨的人屈指可数。”
李略眼珠一转：“那您能做到百步穿杨么？”
“勉强。”唐傲侠不假思索的摇摇头：“我的目力虽然不错，却没有百步穿杨的天赋，只有在潜能爆发的时候。”
李略嘴角微挑，追问道：“那您能做到什么？”
唐傲侠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知道最高明的箭术有几种么？”
李略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前一世，他对箭术一无所知，这一世，他也知道得有限，只是凭着天赋好，比一般人射得好一些罢了，离百步穿杨这样的神技太远。
“射乃六艺之一，文以观德，武以安邦。古有五射：曰白矢，曰参连，曰剡注，曰襄尺，曰井仪，以礼仪为重。今则有引强、佽飞、迹射、射声，以实效为重。”
李略听得津津有味，唐傲侠却不往下说了，盯着李略说道：“先去烧饭吧！我饿了。”
李略虽然遗憾，却也看出唐傲侠不肯再说，只得怏怏的点了点头。本事是人家的，人家不肯，他也不能强迫。
“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意思？莫不是爱惜我这天赋？猿臂者善射？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可以缓和下我与唐无乐的关系。我现在太弱了，要是被收为徒弟也是不错的。”李略心里暗自琢磨着。
他心里存了学艺之念，态度也转了一个大弯。他和郑叔商量了一下，宰了一只鸡，又去沽了些酒，做了一大锅米饭，请唐傲侠饱餐了一顿。唐傲侠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一个人就将一只鸡吃了，连点汤都没给李略留，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他一个人干掉大半锅，只剩了一点锅底给李略、老郑。
唐傲侠酒足饭饱，说要午睡，要在这里小住几天。李略看着残羹冷炙，想了想，站了起来，拿起弩。
“郑叔，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你干什么去？”
“我去射几条鱼。”李略笑笑：“你准备好柴和水，我天黑前回来，煮一锅鱼羹，吃个饱。”
唐代普通百姓一天吃两顿，上午这顿叫朝食，通常在卯辰之间，也就是上午八点九点，下午这顿叫暮食，通常在申酉时，也就是下午三五点之间。
对普通人来说，吃完暮食，天一黑就上床休息，既省了灯油钱，又能少吃一顿，倒也没什么。可是老郑和李略一个要赶夜班做机关配件，一个正在长身体，一心想着将来出人头地，一天两顿就有些勉强了，何况还被这唐傲侠吃掉一大半。
老郑自己少吃一点倒无所谓，却不肯饿着李略。天色还早，让李略现在去城外射鱼，不失为一个补充食物的好办法。天府之国稻饭鱼羹，唐家集外就是嘉陵江，鱼虾很多，只要肯出力气，用不着花一个钱就能吃顿好的，一向是普通百姓打牙祭的最佳选择。
这种事，以前的李略经常干，天还没黑透，他就射了十来条大鱼，就在江边开膛破肚，将鱼处理干净，折根柳枝串上，提了回来。老郑已经烧了一锅开水，将鱼扔进锅里，时间不长，就做好了一锅喷香的鱼羹。
主仆俩开开心心的吃了个饱。老郑收拾了锅碗，就准备去地里干活。李略也跟了过去。老郑很奇怪：“阿略，你怎么不去休息？”
李略偷偷的打量着老郑，试探着说道：“郑叔，你说，那个密房长老到底什么意思啊？”
老郑瞥了他一眼，噗哧一声笑了：“你这小心眼终于耍够了，想起正事了？先君和先主母去世后，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做了些什么，我能不知道？”
“那……那你怎么不说我啊。”李略有些着急了。这什么托孤忠仆啊，看着小主人乱来也不管，不说像孟子他妈一样三迁，不说像岳飞他妈一样刺字，你至少要教我走正道吧。
“小时候顽劣一点，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老郑一边整理着锄头和簸箕，一边漠不经心的说道：“老奴又不指望你做个力田的农夫，太老实了不好，容易被人欺负。将来出去闯荡江湖，受伤见血也是免不了的，现在打打架，盗盗墓，也是锻炼你的胆色。”
李略一脑门子黑线：“郑叔，那你说，我怎么办？唐傲侠执事？！”
“这还用说，看看你这双手臂就知道了，天生就是善射之人，唐傲侠长老门派字号‘穿杨’箭术绝伦，早年在天策军效力过。最重要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对射艺没有兴趣。”
李略心中一动：“郑叔，我父亲是谁，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他？你这么肯定我有射箭的天赋，是不是因为他就有一对这样的手臂，也擅长射箭？”
“先君中过武举人，有些事情等你大一点了，再告诉你。我瞧这执事的意思估计是在考验你啊....你想对付唐无乐，就得让自己变强。”
第二天起来，李略早早的洗漱完毕，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瞎玩，先拿起扫帚，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又端出木盆，打好洗漱用的水，摆在廊下，这才一本正经的在院子里练起了箭。
当他射出第三百枝箭的时候，东厢房的窗户被人推开了，露出唐傲侠睡眼腥忪的脸。
“别练了，白费功夫，扰人清梦。”
李略连忙放下弩，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水，快步走进东厢房，笑嘻嘻的说道：“执事醒了？请洗漱吧，郑叔为君做好了朝食，不敢先用，就等君高升了。”
“小子前倨而后恭，何也？”唐傲侠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抠着眼屎，打着哈欠：“你这么殷勤，莫非是想求我的射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