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寺前寺后

    孙尚香白天忙忙碌碌,夜间便睡了长长的一觉。

    醒来时天光大亮,大乔并不在身旁。

    “大嫂?大嫂?”她眼神很快就从迷茫转清明,翻身坐起。门外侍女听得动静,纷纷走来服侍。

    孙尚香一边洗脸,一边问:“我嫂子呢?回去了吗?”

    “大乔夫人一早便陪国太去甘露寺了。”

    “哦。昨晚嫂子没跟我说。”孙尚香知道吴国太信佛,可是……“又不是初一十五,又不是诞辰忌日,母亲为何突然去佛寺?”她用柳枝蘸盐搽着牙齿,含含糊糊地问。

    “据说国太要在甘露寺宴请贵客。”

    “贵客?”孙尚香转了转眼珠,“请谁啊?都有谁去了?”

    “有二爷,有国老……”侍女口中的“二爷”指孙权。

    “哥哥也去?”孙尚香确定以后,连忙说,“给我换身衣裳,我也要去。”

    她打算把虎牙送给孙权一枚,告诉孙权女兵也可作战!

    还有,她想问问二哥,真的不能把赵云挖过来吗?

    这个时候,刘备和吴国太在甘露寺分别落座寒暄。

    这个时候,沈弋兮觉得这一波应该很稳。

    这个时候,大乔并未出面,而是在甘露寺后院。

    大乔不信佛,陪吴国太出门是为了照顾老人家。

    要知道三国时候交通不发达,没有水泥路,车子没有减震,车轮也没有充气轮胎。车辆颠簸,老年人坐车很受罪。据考证孔子喜欢吃姜,欣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是因为经常坐车子颠出了胃病。

    大乔要是不知道吴国太出门,倒还罢了,既然来到吴国太府上,得知婆婆要去甘露寺,于情于理都应该随同照顾。

    不过作为寡嫂,她自认并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是以找个抄经的借口留下。

    听着外面热闹,大乔见身边几个侍女露出向往表情,便叫大家散了,只留一个贴身丫鬟和抱着猫的孙绵,陪她抄经文。

    孙绵——也就是沈弋兮,一见这个情况,暗中叫了声好机会。

    她可还没忘记撮合大乔和赵云,心念一动,狮猫小照轻轻跑出了院子。

    于是正在警卫的赵云,忽然觉得脚下毛茸茸的。

    他低头一看,猫。

    赵云心思都在工作上,不敢放松警惕,根本没有逗猫的心情,举步离开。

    谁知他走到哪里,狮猫就跟到哪里,也不叫,也不咬,就挨着他走,在他停下来的时候蹭蹭他的脚,在他跺脚时跳开一两步,然后重复以上。

    可以说碰瓷得很敬业了。

    赵云被烦得没办法,披着赵五壳子的沈弋兮主动开口:“将军,这只猫似乎是昨天的那只。”

    赵云:“既然是东吴的,你送还乔国老。”

    赵五:“是。”弯腰抓猫,走了。

    真正的赵五会将猫直接送给乔国老的人,比如给乔福。

    但在沈弋兮的操控下,赵五跑到后院,敲响了院门。

    应门的是孙绵。

    沈弋兮精分着赵五和孙绵,说了几句客套话,惊动了大乔。

    大乔便要打赏,赵五摆手说赵将军军纪严明,绝不敢收。

    几人纠缠间,忽然銮铃声响,紧接着马蹄哒哒,却是孙尚香到了。

    赵五刚一转头,孙尚香弓箭就过来了,擦着赵五腮帮子划过。

    “嫂子!”孙尚香急冲冲地冲到面前问,“你没事吧?”

    显然她误会赵五了。

    大乔赶紧解释事情经过,孙尚香赶紧道歉,说话间又有赵云的亲兵找过来——却是赵云见赵五久不归队,怕有什么闪失,派人寻找。

    孙尚香知道这俩是赵云的兵,这才想起自己来甘露寺的初衷:“我娘在这里设宴款待的人,莫非是赵将军?”

    “怎么可能。”赵五还没说话,赵九就笑呵呵地说,“当然是我家将军的主公刘皇叔。”

    “这样啊。”孙尚香点了点头,“昨天我走得急,忘记问了,刘皇叔来这儿有何公干?”

    “孙刘联手抗曹,皇叔是来结亲的!”赵九笑容满面。

    “哦,恭喜恭喜啊!”孙尚香也笑容满面,“我母今日款待刘皇叔,也是为了结亲的事?”

    “正是。”

    “你们放心,我母亲一定给刘皇叔一桩好亲事!”

    两个亲兵笑起来:“借郡主吉言!”

    赵五:“我等耽搁太久,将军定然担心,就此告辞!”

    赵九:“就此告辞!”

    “再见啊!”孙尚香欢快地抱拳。

    大乔看着孙尚香:“你很高兴?”

    和刘皇叔的亲事,那么期待吗?

    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告诉她,好让她开心。

    孙尚香理所当然:“自然,孙刘联手已经赢了赤壁之战,下一次一定能打进许昌!哦,刘皇叔成亲,到时候我一定送上贺礼,嫂子你帮我参谋参谋?”

    大乔听出不对劲:“你要送贺礼?”

    孙尚香说:“对啊。”

    大乔拐弯抹角:“你觉得,刘皇叔这个人,怎么样?”

    孙尚香想起刘备模样:“刘皇叔虽然不像我爹爹那般威武雄壮,但也是个和善的大叔,嗯,挺客气的。”

    大乔还不知道孙尚香昨天见过刘备的事——那段情节被沈弋兮回溯覆盖掉了,闻言惊讶:“你见过他?”

    “当然见过,我们还喝了杯茶,昨晚我说手腕在练武时磕伤了,其实不是,就是跟他闹的误会,不过已经解决啦。”孙尚香惦记遮掩刘备烧了大乔手帕的事,所以没有细说。

    “什么误会?”

    “就、就跟刚才一样,没搞清真相就动手嘛。”孙尚香不大好意思。

    大乔没有细想,回到原先话题:“那你觉得刘皇叔为人不错了?”

    “是啊。”

    “年纪也没有问题嘛?”

    “年纪?看起来比爹爹的年纪大了许多,但没有黄叔叔那么老。”孙尚香不解,“年纪有什么问题?”

    孙尚香的父亲孙坚,死的时候仅三十七岁。

    大乔笑笑:“你喜欢就好。”

    “嫂子嫂子,我不明白哎。”孙尚香追着大乔问。

    大乔心想国太相看刘备还不知成不成功,也就没有细说,只用话岔了开去:“你怎么来这里了?”

    孙尚香一拍脑袋:“我来找二哥——嫂子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

    沈弋兮怕她在席间闹起来,便道:“有刘皇叔在,怕是不大方便。”

    “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他。”孙尚香说着出门,翻身上马,往前殿而去。

    大乔看着孙尚香背影,面上似悲似喜,喃喃地道:“她喜欢……既然她喜欢……”

    沈弋兮心里一惊,这是嫂子对待嫁小姑子的正常感情吧?是吧是吧?

    却说赵云这边。

    赵五和赵九并肩往回走。

    沈弋兮问:“老九,你怎么当着郡主的面,把皇叔招亲的事儿说出来了?”

    赵九嘿嘿笑:“不是将军命令咱们散播消息的么?”

    沈弋兮狐疑地打量赵九。

    应该不是那个惹祸精吧……

    赵九疑惑:“看我作甚?我脸怎么了?”

    沈弋兮:“……无事。”

    她有点儿草木皆兵。

    赵五和赵九回到岗位准备复命,却不见赵云踪迹,问起同伴,才知乔国老向吴国太提起赵云,吴国太也听过赵云长坂坡事迹,叫赵云上去饮酒交谈。

    同伴有好事者,便问赵五为何去了许久。

    赵五回答将猫送还大乔,便有人说大乔乃绝色美女,问是真是假。

    沈弋兮要的就是舆论八卦,遂点头说是真的,惹众人艳羡不提。

    不一时,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銮铃声,沈弋兮知道孙尚香到了。

    ——但是刘备不知道。

    刘备心里正十分忐忑。

    当然,吴国太很满意他,他忐忑的不是这个。

    而是赵云趁吴国太赐酒,上得宴席,却并不离去,站在刘备身边,低声提醒外面有刀兵埋伏。

    刘备担心着呢,听见马挂銮铃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拿住酒杯。

    吴国太见刘备脸上变色,举止失常,不由开口询问。

    刘备马上双膝跪倒,求吴国太放过。

    吴国太闻言大怒,质问孙权。

    孙权只好把锅甩给奉命埋伏的贾化。

    ——原本是他让吕范做了刘备,吕范推荐贾化埋伏在寺外,只待吴国太相不中刘备,立刻宰之。

    谁知吴国太相中了刘备,还立刻替刘备做起主来,想必是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喜欢的意思,这下吃不成羊肉落得一身骚,孙权决定赶紧回去问问周瑜怎么办。

    孙权往外走,迎面正遇到孙尚香。

    “二哥!”孙尚香兴高采烈招手,“我带人打了头老虎,给你送虎牙……”

    这个时候的孙权无比烦躁,当然没空理会小妹的献宝,更没空听小妹说话,“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二哥你怎么啦?”孙尚香不解。

    “女儿家家的,死了领兵的心吧。”孙权甩了句话就走了。

    “喂!二哥,你什么意思!”孙尚香的脾气相当直,向来行动先于语言,立刻催马上前,非得寻根究底不可。

    孙权一见孙尚香,就想起吴国太护着刘备,更烦:“离我远点,我要忙公务,没空搭理你。”

    当即就有十几个亲兵卫队架开孙尚香。

    孙尚香怒了,她也是有亲兵的,当即打了个唿哨,弄得甘露寺外围一团乱糟糟喧哗。

    里面的刘备更加忐忑了。

    还是乔国老派乔福出门看看,才安慰住刘备。

    ——并没有。

    刘备昨天就领教过孙尚香的脾气,知道这位郡主现在带队和她哥哥对着干,刘备觉得自己绝对惹不起那位小姑奶奶。

    ……他能换个人联姻么?

    大乔就见孙尚香欢欢喜喜地离开,咬牙切齿地回来:“二哥太不像话了!”

    “他惹你生气了?”

    “很生气!”孙尚香一马鞭抽在树上,树枝顿时折断,叶子乱飞。

    “难道孙刘联姻不成?”大乔皱眉。

    “我哪知道成不成。我气他不理我!”

    大乔转向自己贴身丫头:“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国太心情怎样。”

    丫鬟去了。

    孙尚香噘嘴:“嫂子你都不心疼我,不问问我心情怎样。”

    大乔连忙拉了她安慰。

    不一时丫鬟回禀,吴国太拉着刘备非常高兴,非常满意。

    大乔心里石头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