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震惊!师兄弟竟然在半夜

    悟能的住处只有一张吊床,让给了玄奘,枕头里包满了干花,两边也装饰着鲜花,整个人都被馥郁的花香包围,再加上晃晃悠悠的,玄奘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第三次迷迷糊糊醒来,听见两个徒弟似乎在说话。

    先是悟能的声音:“想当年我同你在天宫,虽不相熟,也算是交过手。”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现在这幅模样,难怪你认不出我。”

    悟空诧异,将他再三打量:“你怎沦落如此?”

    “犯了天条。”

    “哪条?”

    悟能道:“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陷害了,玉帝将我打入凡间投成畜生胎,且保留记忆法力,以此羞辱于我。”

    “可怜!”悟空叹道,“被陷害了哪条?”

    悟能依旧处于愤懑不平中:“你可知我得罪了什么人?那日我醉酒,无意闯入广寒宫,听见嫦娥在跟男人交谈,我就奇怪了,这广寒仙子平素最厌恶男人,便留心停下听讲。”

    悟空揪住他的耳朵:“你听到了什么?”

    悟能道:“记不清了,只听他们说什么‘天道’、‘违命’、“轮回”之类的字眼,就被发现了。”

    “再仔细想想。”

    “我的哥哥哟,你可轻点。”悟能叫道,“我当时醉醺醺的,脑子都不是自己的,要是记得就好了。”

    悟空又问:“嫦娥在跟谁说话?”

    悟能道:“我要是看到了,还有命投胎?”他一顿,“总之,不是普通神仙。”

    俩人沉默起来,悟空又问:“被陷害了哪条?”

    “……”悟能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当时昏沉,早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交于玉帝了!谁料反被嫦娥抓住,诬陷我非礼她!全天庭的仙女都拜倒在我脚下,区区一个嫦娥算什么?”

    悟空盯着他笑:“师弟这就不聪明了,直接告诉玉帝,你喜好的是男子不就行了。”

    “非礼师父并非我所愿。”悟能心情沉重道,“师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嫦娥不但陷害我被打成猪胎,还暗地里使绊子,喂了我一种好色的药,逼我见到美人——无论男女,都会控制不住贴上去求欢好,我昔日天蓬元帅的清誉完全毁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悟空真诚道:“我的确不信。”

    悟能小小翻了个白眼,道:“师兄,说起来你可能又不信,若不是你不如师父清秀,我也管不住贴上你。”

    悟空当即跳到两米外:“我却是信了。”

    悟能望着他嘻嘻笑,笑了一会儿又道:“其实除了投成猪,落凡尘也没什么不好,老子想吃吃想睡睡,谁的话也不用听,自己就是大爷,还能跟漂亮女妖偷偷/情,比在天上任劳任怨快活多了!”他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你猜怎么着?”

    悟空道:“观音命你保护取经人?”

    “猴子就是聪明啊!”悟能惊讶道,脸上挨了空气的一巴掌才忙改口,“我是说不愧是齐天大圣。观音让我护那和尚取经,事成后可赎罪成佛,重新回天上,不过这还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悟空问:“你是觉得他们千方百计让个凡人和尚走十万八千里取经,不简单?”

    “这的确很让我想不通,不过也不是。”悟能道,“最匪夷所思的,是我得知你也被观音点化保这取经人。”

    悟空挑了挑眉。

    “你这闹天宫的主儿有多能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悟能趁机说他好话,“有你在,何苦多一个我?”

    悟空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也在?”

    悟能粲然一笑:“我在天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点人脉?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到的。”又感叹,“落难时才知道哪些是真交情,哪些是酒肉。”

    孙悟空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模样:“可惜这么广的人脉也还是投成了猪。”

    “你!”

    悟能拔高了声音,被悟空用棒子捣了一下训斥:“别把师父吵醒了。”

    “别用你那玩意儿对着我。悟能缩了缩身子,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和尚不简单。我听说,那和尚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转世。”他神态严肃,“所以我白天才假装轻浮,其实是为了试探和尚。”

    悟空问:“方才不是说被嫦娥下了药?”

    悟能面不改色:“二者皆有,不能用一种眼光看问题。”

    悟空这回没有揶揄他:“我早上跟和……跟师父闹了些矛盾,负气出走,碰到一些小妖在谈论‘吃一块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问是哪个唐僧,就是师父,才折返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找到和尚,人不但安然无恙,还在收徒弟,他心中愤懑,暗道自己好不容易想通回来,人家根本不需要了,正打算离开时,却听新徒弟轻薄言语,并非良善。

    悟能惊住:“你说,连小妖都知道了?”

    “嗯。”悟空果真收了棒子,“我今早才得遇唐僧,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连化形都不完全的妖精都知道我护着他西天取经,唐僧乃金蝉转世,吃一块长生不老,看来全天下的妖精都知道了。”他的目光越过悟能,放在他身后一朵幼嫩的蔷薇上,“你说谁有如此能耐?目的又是什么?”

    悟能脱口而出:“观音?既然她要我们保唐僧,为何要昭告天下?岂不是什么人都想来分口肉了?那还得了?”

    悟空道:“这便是我们的用途。”

    “挡箭牌?”

    “牺牲品。”

    一股寒意从悟能背后升起:“是这样了,看来如来很重视这个徒弟。我猜他是为了给唐僧刷功绩,好让他直接取趟经就能回原位。天宫那些,都喜欢搞这套。”他笑笑,“唐僧不能死,我们也不能死,还得陪他成佛。”

    悟空一顿:“这只是我们的猜想,谁也说不准。”

    玄奘才是最大的谜。

    俩人不约而同朝吊床上的玄奘望去,少年和尚背对着他们,呼吸绵长,听上去无忧无虑,睡得很沉。

    “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悟空皱眉,“再等等。”

    “我不想成佛。”悟能低声道,“你呢?”

    悟空站在洞口,从悟能的视角看被洞壁遮住了一大部分,皎皎月光只照清了他半张漠然的脸。

    “我只会成为自己。”

    “可是猴子。”悟能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落寞,“你的法力,不似从前了吧。”

    悟空神色动了动。

    “因为我也是。”悟能淡淡笑了,“我天蓬再不济,也是踏踏实实修炼上来的大罗仙,何苦在你手下毫无还手的余地?”

    悟能没有说谎,悟空从前在天上跟他动过手,绝不是现在这种水平。

    “对。”悟空半晌才开口,指指自己的脑袋,“自从戴上这玩意儿后。”

    这紧箍儿不单是为玄奘准备的,他的法力同时被禁锢了一大部分,现在让他上天大闹,可能也就翻翻水花。

    “我差不多,套上这身猪皮,什么都使不出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褪掉这身皮,快活过日子。”悟能垂下眼睑,“你想怎么做?”

    悟空道:“把这玩意儿去掉,杀过去。”

    悟能喜道:“师兄,还是那只猴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

    悟空道:“前提是得去掉。”

    悟能道:“改日我摸回天宫,问些旧友有没有说法。”

    悟空不再言语,心里一遍遍重复悟能提到的那三个词。

    天道,违命,轮回。

    一定还有别的、他碰触不到的。

    玄奘侧身卧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频率都没变化,静静地偷听徒弟们的对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着,犹如北极星一般清澈明亮。

    ***

    八戒被孙悟空打出了本态,身材膨胀了三倍,只有张脸还是原样,只是随着身材膨胀五官也膨胀了,依稀能辨出真颜,也不再书生作派,穿件靛青小衫,肚皮遮不住,索性敞着怀挑着行李,像唱歌似的念着:“自皈依佛,当愿众生……然后呢师父?”

    玄奘恹恹的,骑在白马上无精打彩,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听他问才强作精神,还没开口,便听悟空接了下去:“体解大道,发无上心。”

    玄奘夸奖他:“还是悟空有慧根。”

    “师父就是偏心师兄,念经都是师兄好。”八戒嚷嚷,“师兄的衣服,啧,虎皮,这么新,师父做的罢?我可看见行李中有针线了。”他把肚子一挺,“看我这衣不蔽体可怜样儿,师父也不说给做一身。”

    玄奘有些羞愧:“是我考虑不当,等会遇到人家,化两匹皮,我给你做。”

    八戒道:“我也想要虎皮衣服。”

    玄奘为难地望向悟空。

    悟空扭头不看他:“自己去。”

    玄奘想了想道:“那你陪我去吧。”

    “不是让你。”悟空翻眼,“谁要谁去。”

    “哥哥哟,你在为难弟弟。”八戒哭嚎,“我倒想自己去,你倒是给我解开啊。”

    他的两只手成了一对猪蹄,又红又肿,活脱脱刚红烧好,就是没冒热气。

    只要他胆敢摸玄奘一下子,手就会变成猪蹄,得一整天才能恢复,早上他不知,碰了下玄奘,立马遭报应了。

    “我教你个办法,你把蹄子往那儿一伸当诱耳,引老虎来咬。”悟空道,“你那皮厚,老虎咬不坏,牙也镶里面动不得,这时再往回拖,老虎就被你拖死了,皮也开了,直接剥下就行。”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八戒气得头都要蒸熟了:“你笑点真低。”

    玄奘好心圆场,下马整整衣衫:“我去吧。”

    他走一步回三次头,次次瞄准悟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三秒,再依依不舍地慢慢转过去。

    八戒在一旁用蹄子抹泪:“我命苦的师父哟……”

    悟空被玄奘看得受不了了,回瞪他一眼:“坐着。”

    他掏出金箍棒,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还是师父好使。”八戒趁机跟玄奘亲近,“师父啊,你早上念的话,再给我念一遍呗?”

    玄奘后退一小步与他保持距离,将“三皈依”又念了一遍,叹了口气:“八戒啊,世间美色,不过一张皮,百年后皆是红粉骷髅,何必沉溺其中呢?”

    “百年后是百年后,谁晓得百年后什么样?我只晓得,现在才是真实的,美人皮囊也未腐败,能讨我欢喜,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啊。”八戒悠然道,甚至编了一段顺口溜,“管得住天,管得住地,就是管不住鸡儿/硬。”

    玄奘脸都红了,扭过头去抿住嘴巴,劝说的话一个字都憋不出一来,太,太低俗了,太过分了!实在是可怕了!

    “鸡儿/硬?我叫你鸡儿/硬!试试鸡儿跟棒子谁硬!”

    悟能当头挨了结结实实一棒,顿时头晕目眩,觉得脑浆都要给打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一张虎皮甩来,将他罩住。

    悟空的声音隔着层虎皮有些沉闷模糊:“动不动就硬是病啊师弟,切下来可以根治。”

    悟能慌忙捂住下处,哭道:“师兄,我说着玩的,绝无不敬的意思……”

    悟空又在他头上锤了两下,将他的蒲扇耳,猪皮,拱嘴都锤了出来:“什么时候反省好什么时候恢复。”又将虎皮扔给唐僧,“给他做个头罩就行。”

    玄奘看到他顿时踏实了,心情说不出的好,眉眼俱弯,抱着清理干净的虎皮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给八戒量尺寸。

    悟空给他变了把剪子让他一边做,自己蹲在八戒面前琢磨割多少,可怜八戒吓得瑟瑟发抖,百般求饶。

    没过一会儿,玄奘喊他:“悟空!”

    悟空正戏弄师弟戏弄得起劲,头也不回:“说。”

    玄奘道:“你过来一下!”

    “说什么事。”

    玄奘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嘛。”

    悟空这才收手,走到他身边:“说吧。”

    玄奘拉拉他衣角让他坐下,凑近他耳朵小声道:“一张不够。”

    呼吸喷在耳朵上麻麻痒痒的,悟空一时间没懂:“什么?”

    “一张不够。”玄奘嘟囔道,“八戒他……一张料子不够用……”

    [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