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同“舟”共济
天地一色。
偶有闪电划开夜幕，触目所及，依然混沌一片。
不比平原，峡川间洪流一成，滔滔奔水可冲垮一切，水本天下至柔，但到了这时候，钢岭铁峰，也难挡其势。
人在其中，蝼蚁而已。
然蝼蚁虽小，亦要求生。随浪卷过一处坳口，不远处地山丘上，孤零零的站着一棵树，随风雨摆摇，不曾折了腰断了根。
夺！
一道银线击碎无数雨珠，横穿而过，深深楔入树干之中。
铮！
银线瞬间绷直！
滚流之中，吴昶被拽拉而出，迎着雨，踏着浪，急冲数步，但他终究不是小说中的绝顶武林高手，可以踏水凌波，肋下还挟着一人，所以几米过去，便又沉入水里。
一手拉着银线，一手把人托高，他卖力地往那边扑腾。水喝了许多，脸也被水浪拍青了，人几近脱力，可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不想死。
妈的，下次一定把活做干净。
心里暗骂一声，吐出灌进口里不知什么味道的水，舌尖抵在牙下，狠狠咬下，刹那地痛感，让他多了一些力气，动作更快一些。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爬到那棵树下，但这时山丘差不多已在水中，只余树周一步之地。
把银线绕缠到腰间锁扣，他扶着树喘了口气，跟着手缩回，在身上擦了擦，把血迹擦去，翻卷地皮肉惨白无色，还有些浮肿……没时间管这些。
把古小南平放到那仅余地空地上面，顾不上她的脚还泡在水里，在她小腹上按压起来，人是被打晕地，除了晕之前灌了些水进肚，并没按压出多少来。
接着按脉探息，虽然微弱，但都在可接受地范围之内，松口气，吴昶靠着树坐了下来，把她拉坐在身边，腿搭在自己腿上，不至于太凉。
四下扫看一眼，茫茫一片，除了浊浊洪流，什么都看不到，天上，不时有惊雷闪电轰鸣。拍拍身后的树，低头看古小南惨白地脸，吴昶苦笑，“我这样的人，特别容易造雷劈，偏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待会儿要是劈到这儿，到了下边你可别找我算账……好歹也陪你一起下去了不是，这待遇别人可没有。”
啰嗦完了，打怀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嘴里慢慢咀嚼，人则靠树上一动不动。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到水底去了，几率比落雷还大，能恢复多一点力气，活的几率就多一点，很多时候，生与死，就差了那么一点。
不管最后怎样，不是一个人，挺好的……雨水冲刷，模糊地视线中，隐隐蕴着一丝笑意。
天地之间，浊浪铺延漫卷，茫茫不见边际，一棵树，两个人，在其间孤零零，孤零零。
“咳……”声音不大，古小南眼睛睁不开，发紫地嘴唇却微微地动着，“阎罗王在哪儿？我要告状。”
“告谁？告什么？”不想浪费力气，吴昶贴着她耳朵问。
脑袋稍稍挪了挪，枕他肩头，偏过了头，古小南声音也透着无力，“你啊，把我害这么惨，还问为什么。”
“不用你告，到了下边儿，我自己认罪，刀山油锅，哪怕十八层走一遍，我也认了。”
“还没下去？”
“怎么？听你这意思，有点失望？”
“有点儿……”
“呵，恨之切啊。”
“别、别往脸上贴金。”
“不贴……看情形，你不是没有机会。”
“不想了，你自己认罪，多没意思。”
“真难伺候。”
“要你伺候了？”
“好吧，下次不伺候了。”
“你敢！”
“……”
“生气了？”
“没有。”
“生气了。”
“真没有。”
“那我继续。”
“……”
两人体弱气虚，没多少力气，自然不能像平时那样聊天，你一句我一句跟的那么快，基本上是说了这句，另一人要隔一会儿才回一句，断断续续的，证明自己还在，告诉对方你不是一个人。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默契也早就养成，不需更多的话，便知道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水涨了上来。
吴昶靠着树撑起身子，将她抱在怀里，“等水位再高一些，咱们就只能上树了。”
古小南已经睁开眼睛，仰头往上看了一眼，“好像也撑不了多久。”
“多一分钟也是好的。”吴昶打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到最后一秒，不言生死。
“那为什么现在不上去？”古小南侧着身子往下看了一眼，水已经漫过他的大腿，“听说那玩意儿泡久了会坏的。”
“咸吃萝卜淡操心。”吴昶说她一句，往上看了一眼，“上面横枝人为剪出来的，只求好看，没让它们长的更加粗壮，咱们上去，撑不住的，等水位高一些，借着浮力兴许还行。”
“听出来了……”古小南伸出双臂抱住他脖子，喃喃道，“你嫌我胖。”
“我可没那么说。”吴昶否认这样的指控，“认识的女孩，就没比你更会长的了，肉都待在该待的地方。”
这不是昧着良心的夸赞，事实的确如此，两姐妹若论身材，自然是妹妹好一些，高挑出彩。姐姐要矮了大半个头，而且不够匀称，但是臀翘胸挺，是更诱人地s型……就是这时候讨论这些，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没有高床软枕烛影摇红，也没有美酒佳肴月色撩人，只有滔滔浊流中的两个……湿人。
“也许只有这时候，你的嘴巴才是甜的。”
“一直都甜……没尝过就没有发言权。”
“切。”古小南轻啐一口，把额头抵在他下巴上，“问你个事儿，假如现在雨停下来，水慢慢下去，你最想做什么？”
“这个啊……”吴昶想了想，告诉她，“当然是跪下来磕头，感谢天感谢地，饶我一条小狗命。”
“然后呢？”
“躺地上睡一觉，估计醒来之后，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然后呢？”
“找地方吃东西啊，不然指定活不长久。”
“再然后呢？”
“当然是上山找刘颖她爷爷，来这边是为了什么，我可没忘，但得活着把你带过去，你说对不对？”
“一点都不浪漫。”
“人都在浪里泡了半天了，就别再漫了。”
“就没想先给小西打个电话报平安？”
“呃……应该不用吧？好好的，平白惹她……唔……”
雨还没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