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推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胖子和沙耶加异口同声问。
“她今天下午醒过来了,然后就一直很奇怪。”达尔文径直走到餐桌上的电脑面前坐下。
“哪里奇怪?”
“我说不上来,但她今天下午看电视新闻的时候,她的眼神……”达尔文顿了顿:“一点也不象之前那样震惊,或是迷惑,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似乎想起来了点什么。”
沙耶加递给达尔文一杯水,他把下午直到汪旺旺消失之前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她最后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可我没听清。”达尔文懊恼地说。
“会不会是被军方绑走了?”沙耶加紧张地抱住手臂。
“我觉得不会,”达尔文摇摇头反驳道:“之前她去见的那个老头儿,我在网上检索过那个人,虽然最后只找到一些零碎的信息,但是他应该是那种像三井财团(注:日本影子财团,用庞大的实业控制日本政治经济走向)和gsk(注:法国制药公司,暗中控制国家医疗体系)一样的存在,他既然允诺了我们摆平军方,就不会食言。”
“但现在的国际形势和一周前早不能同日而语,病毒起因导致国际关系紧张,日本和欧洲都陷入混乱,你在医院根本没看新闻……现在中方怀疑病毒是美国故意投放到内地的,已经在沿海备战了……如果在这时候他们知道有这么一本漫画,和有一个女孩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他们会做出什么来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真的是军方,事态这么严重,他们绝对可以到医院来抓人,汪旺旺昏迷的时候就能带走她,根本不需要在一个废弃的铁轨上搞偷袭。”
“可如果不是军方,那还会是谁?”沙耶加思索到:“杀手,刺客,国安局……会不会是那些三个字母的机构?”
“我靠,不会是kfc把她绑了吧?”胖子一脸吃惊。
“要是汪酱被绑去吃炸鸡,事情就好解决了,”沙耶加叹了口气:“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只想缓和一下气氛,”胖子摊了摊手:“对了,为什么你们会去那里?那条铁路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呀。”
“……因为她忽然说,想去那里走走。”达尔文看着烂鸡鸡,眼神有点迷茫。
“所以说是她提出来要去的?”
达尔文点了点头。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她听起来像是自己走的。”
三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是汪旺旺自己走的,那之前的讨论都失去了意义,她根本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我说,中尉应该不会想去做一些傻事情吧……”
烂鸡鸡最先开口,支支吾吾地说:“比如说,一个人去阻止世界末日之类的。”
没有人接话,但烂鸡鸡把他们心里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
病毒,感染,世界末日。
换做是别人,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都未必会在这个时刻孤身上路,即使你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这就像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拆弹专家,也不会独自一人进入被危险分子包围的大楼。人类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难时,对固有的生活圈会表现出强大的依赖性。就像婴儿迷路会立刻哭着找妈妈,成年人遇到挫折会立刻想回家,甚至很多人在灾难来临之前会选择和亲人呆在一起。毕竟没有人是活在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我们都习惯于抱团取暖。
但这不包括那个一脸倔强的女孩。
她长得那么普通,身材娇小纤弱,以至于扔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可她从来不畏惧比她更强大的事物。
遇到她之前,达尔文几乎从不对人敞开心扉,作为一个黑客,他知道在互联网弱密码锁住的那扇门后,每个人都挂着和日常面具不一样的嘴脸——无论是那些看起来正义卓群的大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拉拉队长,挂着假笑的学校领导还是那些虔诚的反智主义者——无论外表再光鲜亮丽,个人网站服务器的端口一旦打开,他们的隐私里都写满了同样的污浊不堪。
律师和医生在深夜浏览召妓网站,拉拉队长同时和好几个运动员上床,学校的领导们把建校资金拨入自己的口袋,反智主义者在“放火烧死异教徒”的帖子下匿名点赞。
达尔文一直是这一切的旁观者,他深信人性本恶。
汪旺旺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他不想打开互联网检索的人。
他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发自内心的亲近,因为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她哭的时候他知道她在难过,她笑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汪旺旺从没有对他刻意做些什么,或者刻意说些什么,但她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许多简单美好的事物,比如纯粹的友谊,比如勇气会传染。
达尔文愿意相信她,哪怕他知道,她是他们之间秘密最多的一个人。
可是她就这么离开了。轻易挥别了一起经历这么多事的小伙伴,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或许汪旺旺觉得我们都帮不上她,达尔文心想。但他知道他心里有一个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这是或许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她知道无法全身而退,所以不想拖累任何人。
“我们得找到她。”达尔文突然大声说。
找到她,给她一拳,然后再吻她。
“我们当然要找到她……但问题是怎么找?”胖子颓然坐到沙发上:“报警吗?还是去沃尔玛失踪人口栏里贴照片?”
达尔文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美国每年平均有八九万人失踪,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警察只会象征性地把它们的名字挂进安珀警报,并安慰家属也许他们过一阵子就会回来。
他侧了侧头,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书包,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走过去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果不其然,汪旺旺的手机在里面,而达尔文和她的钱包里的现金都没有了。这家伙应该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辞而别。她知道达尔文的能力,没有手机,就意味着无法gps定位,任凭黑客技术多高超都没用。
“如果我是她,我会去哪里?”达尔文看着桌上的漫画书,自言自语。
“如果我想起来漫画书的所有内容,我应该会立刻赶去下一个发生地去阻止其发生……”胖子一边搓着脸一边思考。
“你们谁还记得汪旺旺之前说过的那七个词?”
“狂怒,好战,盲从,冷漠,贪婪,自大,色欲。”沙耶加补充道:“有五个已经发生了。”
“这听起来倒像是’七宗罪’。”
“是电影《七宗罪》吗?”
“不,是基督教条里的’七宗罪’,”沙耶加指正到:“但个别词略有不同,似乎被谁改写了——原来的忧郁、懒惰、暴食和傲慢不见了,变成了盲从、冷漠、自大和好战。”
“纽约游行暴动象征了’狂怒’,研究员吞枪自杀后背景墙上写着’好战’,果子狸养生代表了’盲从’,我猜日本那起公众事件应该是’冷漠’,因为据说肇事女学生在投毒前曾遭遇校园暴力,但没有人过问。”
沙耶加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罗马的教会学校男童遭遇性侵,毫无意外是’色欲’了,”胖子耸耸肩:“今天的新闻。”
“我和汪旺旺也在医院看了。”达尔文轻声说。
“所有的事件都有同一个源头,就是病毒。”沙耶加补充:“但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些病毒是怎么漂洋过海去到那些地方,是谁传播的。”
“表面上有一套完整的作案动机,扮演唐老鸭的偷渡客,在研究室不得志的工作人员,对周围人心存怨恨的日本女高中生……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证据链,就像21点摸到的第一张牌——而真正决定输赢的是还没发下来的第二张暗面的牌,究竟是谁在暗中和他们联系,并把病毒交到他们手中。毕竟这玩意不像氰化钾,随随便便在化工市场就能买到。”
“这里面一定有另一条线,一个还没浮出水面的人。”
“那会是谁呢?”
“或许是一个知道怎么在不经意间换牌的人……”胖子沉吟道:“一个真正的魔术师。”
“你说什么?”达尔文猛的转头向胖子问道。
“啊?我随口乱说的……”
“什么换牌?什么魔术师?”
“这是我今天下午突然想到的,我们之所以在这本漫画上找不出任何印刷的痕迹,也许理由根本没用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沙耶加连忙解释:“也许它只是被调包了。”
沙耶加快速地向达尔文讲述了骆川在家被袭击那天的经过,才讲到一半,达尔文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以,那天袭击骆川的人,也会隐形?”
“也许是其他服用过mk-58的人,约翰说过美国还有七八个和他一样的八爪鱼人潜伏在各处……”
“但也有可能是张朋。”沙耶加没说完,达尔文就打断他。
“是张朋的话,反而不是件好事,”胖子叹了口气:“如果是他,那线索就断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哼,”达尔文冷哼一声:“我在学校水族箱设陷阱杀掉假扮成我哥的八爪鱼人时,也以为他必死无疑。”
“可你不是亲眼看见他被散弹枪打中,又被蓄水池底的搅拌机碾碎的……吗?”沙耶加说到后面,反而有些犹豫。
达尔文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烂鸡鸡:“还记得你以前学魔术的时候,我们总爱看胡迪尼的’中国水牢’(注1)直到深夜?”
“还有他的’约束衣逃生’。”烂鸡鸡补充道。
“为什么胡迪尼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逃生魔术师?”
“因为他能让两个肩膀同时脱臼?”
达尔文摇了摇头:“因为他每次都让观众相信他已经必死无疑,却突然活生生地出现。”
(注1:哈利。胡迪尼,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和盾术师,以能从各种镣铐喝容器中脱身而成名。着名魔术包括’中国水牢’和’约束衣逃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