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不知道
“敢虎口夺食?”凤聆音眉尖微挑,手中短刀一晃而过。
“唰——”
胆子奇大的白乌鸦被斩首,没有一滴血流下,死掉的白乌鸦消失,另一只白乌鸦在虚无中成型,飞快地张嘴接住晶石,拍着翅膀逃命。
凤聆音的刀第二次晃过,洁白羽毛飘下,小贼无伤。
她咦了一声,追上那只逃出升天的白乌鸦。
这次它又挂了,但新生的第三只白乌鸦速度更快,动作更敏捷,头脑更聪明,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引着她深入梦境。
追了一段路,凤聆音的脚步突然停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浮现心头,如被猛虎环视。
她缓缓低头看去,看到自己的前脚已经踩在浓墨般的黑暗里。
一只有骨头无血肉的鬼手如同地里长出的植物,它就在她的脚边,张开的五指牢牢握住她的脚腕。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与鬼手接触的小片皮肤往上蔓延,仿佛灵魂都被冻僵。
凤聆音斩杀“霜鸾”和白乌鸦的刀没有扔掉,利刃对着鬼手狠狠削下,感觉如砍钢铁,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惨白的鬼手毫发无损,但桎梏她的力道已经消失,脚腕一震,这只爪子碎成无数块。
“阿蛮!”
霜鸾焦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肩膀被推了一下,凤聆音立刻从梦中醒来,看到霜鸾惊魂未定的脸。
“你刚才在做梦!”霜鸾的语气像在肯定凤聆音想自杀。
霜鸾毫不迟疑地把一串项链挂到她脖子上,严厉说道:“阿蛮,你必须向我保证,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这串项链离身,包括洗浴和入睡。”
项链是普通的项链,简单朴素,透明的丝线系着一颗骨珠。
凤聆音怀疑,她梦见白乌鸦也许和药汤里的血有关,不过药汤已经喝了,梦也做了,当下老老实实地给霜鸾立下保证。
凤聆音觉得身上很痛,大脑更痛,仿佛有根钻子在里面搅动,灵魂被剧烈的痛楚中扭曲、撕裂,难受到极点,让人只求速死。
她还记得最后看到的那颗子弹。
它迎面而来,极冷酷精准地穿透她的眉心。
按理说,如今的她是死人,可她有意识,有记忆,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现代科技已经发展到能将她救活了吗?还是说,她不幸地沦为缸中之脑?
“啪!”
凤聆音忽然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泪水立刻流淌下来。
“贱婢!”那人骂道。
“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肖想四皇子!你昨天为什么不摔死?!你从前为什么不夭折?!你死了大家都高兴!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泪,包括你那丑鬼娘!”
贱婢这词,骂我?
凤聆音只听清楚了第一个词语,她竭力睁开眼睛,视野模糊,影影绰绰的,只能勉强分辨出一道红影。
身体软绵绵的不听使唤,除了忍耐疼痛,什么都做不了。
被红影用力一推,凤聆音竟是无力反抗,以脸朝下的姿势扑倒,鼻血流得比眼泪还凶。
“废物!为什么你还不死?”
“养条狗可以看门,不想养了还能炖狗肉,你能做什么?你就是个吃白食的腌臜蠢物,留着你只会辱没门庭,除了丢脸,一无是处!你根本没有资格活着!”
“表姐说的都对!如果我是你,早点上吊了还能让娘亲少操点心!”
怒骂叫嚣声里,凤聆音又被狠踹一脚,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新一轮剧痛如海啸来袭,瞬间把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凤聆音再次醒来。
撕裂般的疼痛在减轻,身体慢慢地恢复着力量,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也能动一动手指。
凤聆音仰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努力地尝试了数次,累得张开嘴巴喘气,仍是不能让自己翻身侧躺。
只凭感觉,她知道床是用几块木板拼的,身下垫的干草很粗糙,身上盖的被子又脏又破。
屋内空间狭窄,光线昏暗,桌、椅、灯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
这里不是研究所,也不是医院,甚至有可能不是地球。
她的脑子里多了陌生的记忆,身体也很陌生。
——如果,这些记忆不是通过计算机模拟制造的虚假资料,毫无疑问,凤聆音穿越了。
这里是武道昌盛的异世界,原主是大庆王朝英国公府的庶女,小名叫阿蛮,今年十二岁。
据说,阿蛮降生时伴有祥瑞,得皇帝赐名神笑,并与大皇子缔结婚约,高高在上如神姬仙娥,深受父亲英国公冯至钧喜爱。
但在七岁那年,阿蛮被证实是无法修行武道的体质,在这个世界是等同智障的废材。
冯至钧和国公夫人弃她如敝履,世人厌她恶她,视她如路上的野草,任是谁都踩一脚出气,国公府小姐、准皇子妃的尊贵身份形同不存在。
昨天是祭祀花神的节日,阿蛮被人推下高台,摔成重伤;今天清晨,表小姐和燕儿小姐把伤势未愈的她拖到院子里肆意辱骂毒打,也不知怎的,如今的阿蛮已经不是原来那个……
属于阿蛮的过去一一浮现心头,来自凤聆音的记忆不时穿插,两段人生泾渭分明,却又齐聚一身,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凤聆音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她也没有把这个严肃的问题想明白、想通透。
前世事前世了,曾经的恩怨情仇已经不重要了。
她如今是国公府庶女阿蛮,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出害她命的凶手。
还有,她醒来时挨的那一巴掌、一推、一踹,和阿蛮记忆里,让她感同身受的谩骂和毒打,若不能连本带利地讨回代价,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把对世界是真是假的猜测扔到一边,凤聆音十分迅速地接受了现实。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很快,门帘被撩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她手上端着汤药,半白青丝在脑后盘成低髻,脸上疤痕密布,如一条条狰狞的蜈蚣,带着说不出的丑陋和刺眼,但仔细看去,仍能瞧出这个女人曾经的美貌。
这是阿蛮的娘,霜鸾。
一个没有修为还被毁了容的普通女人,无名无分,在英国公府的地位与下仆无异。
记忆中,阿蛮初次见到霜鸾,被吓得做了半个月噩梦。
当时她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娇女,喊高贵优雅的国公夫人叫娘,霜鸾被当成吃人恶鬼。
许是被伤透了心,霜鸾没有让阿蛮被冻死、饿死,也没有教她做人的道理。
母女二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彼此间的交流少得可怜,从年头到年尾,说过的话只手能数清。
阿蛮不懂得应该如何与霜鸾相处,每一次鼓起勇气接近,总会被霜鸾的冷淡逼退。
此时见到霜鸾,凤聆音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叫做委屈的情绪,鼻子酸涩,泪水霎时盈眶,沿着眼角滑落,湿润了鬓发。
霜鸾看到了女儿的眼泪,心中愧意越发浓厚,抿了抿唇生硬地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许多年没有尝过委屈滋味的凤聆音也被自己的敏感神经吓着了,使劲眨眼收起泪水,同时把头侧向另一边,不想再看霜鸾。
沉默片刻,霜鸾说道:“是我不好。”又说,“药有点苦,趁热喝。”
凤聆音收拾好情绪,扭过头喊了一声娘,叫住要出去的霜鸾,直视她道:“我坐不起来。”
霜鸾不会服侍人,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扶坐起来,耐心喂她喝下汤药,又端来一碗白粥继续喂了,安置她躺下休息。
药有安眠作用,倦意来袭,凤聆音暂时不想入睡。
她回想着与霜鸾有关的记忆,讶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阿蛮对亲娘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
霜鸾从哪来?
霜鸾的家人在何处?
霜鸾容貌被毁,是谁人下的毒手?
阿蛮全都不知道。
半醒半睡间,凤聆音看到霜鸾拿着刀走进来。
她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紧握手中刀,愤怒说道:“你不是我的阿蛮!你这妖孽,把我的阿蛮还回来!”
凤聆音直觉自己在做梦,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她把头一歪,已轻松避开劈来的刀,一记空手夺白刃抢走武器,毫不留情地捅穿“霜鸾”的心脏。
假霜鸾的伤口没有流出鲜血,唇畔露出妖异的诡笑,双手掐住凤聆音的脖子,呢喃说道:“你不是想死吗?把你的身体送给我,我是无所不能的神魔,答应我,我满足你全部的愿望……”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假霜鸾手上传来,仿佛灵魂都被冻僵。
凤聆音夺来的刀仍在,利刃对着假霜鸾的眼睛狠狠刺出。
感觉如砍钢铁,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假霜鸾的表情仿佛被凝固了一样,扼在凤聆音咽喉上的力道瞬间消失,脖子稍微用力,假霜鸾的双臂、身体、头颅碎成了无数块。
“阿蛮!”
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肩膀被推了一下。
凤聆音立刻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霜鸾惊魂未定的脸。
“阿蛮,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霜鸾的目光落到凤聆音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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