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梦境
“你是不是饿了, 怎么还流起口水来了。”
“胡说，这是苍苍流的眼泪！一想到以后没有人形包裹给苍苍装东西了, 苍苍就超级难过的！”她大声反驳。
“你好歹花点心思编个像样的理由好不好，你哪里流得出眼泪。”他从储物空间摸出一个碧玉的指环往后拿给陆苍苍, 让她自己戴上。“给你, 这是我分离出来的储物空间。里面有20立方米的空间, 我给你装了10立方米的晶核，够你路上吃了。”
“楚钰……”她吸了吸鼻子, 可怜兮兮地喊他的名字，就好像真的在哭一样。
“又怎么了？”他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刺出一道伤口。
“人家好舍不得你。”
“那就跟我一起走。”
“不行。”她摇了摇头，“我要一个人。”
“那你就不要装出这幅可怜的样子，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他有点生气地埋怨。
“楚钰……”她更可怜地喊他。
他做了个深呼吸，闷不做声好长一段时间, 终是抗不住她一声胜似一声可怜的呼唤，自暴自弃地大声喊：“好好好, 是我的错，我认错了好不好！你别嚎了，回家了我雕个小白兔给你玩, 好不好？”
“嗯。”痛得满面泪水的陆苍苍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在开心的音调上。
真是奇怪的事情，明明痛到想要满地打滚, 但是只要一喊他的名字, 痛苦就好像飞走了一样。
陆苍苍在楚钰放下自己之前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催促着他去给自己雕小兔子，不让他有机会观察她太过惨白的脸色。她借口要换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艰难地褪去衣裙，擦干净身上的血液。幸好她当了这么久的丧尸，也受过许多次伤，血都流得差不多了，不然她该怎么解释突然开始冒血的伤口呢。
她躺在地上，感觉疼痛像是一辆火车一样在她身上反复碾压，无论她如何缩紧自己，那从身体内部产生的疼痛都在以无比剧烈的方式提醒着陆苍苍它的存在。
“苍苍，小兔子雕好了，出来拿。”楚钰在门外敲了敲陆苍苍的房门。
陆苍苍抹了一把额头上如同泉涌的冷汗，强忍着痛楚回答：“我在做花环呢，一会儿出来。”
“好吧，我今天有点累，打算吃完晚饭就睡了。你也好好休息，碗筷我明天早上洗。”
太痛了。陆苍苍害怕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哭叫出来，咬紧了嘴唇不再回答他。
半夜的时候陆苍苍总算是痛到麻木了，她佝偻着身体打开楚钰的房门，悄悄爬到他床上。
楚钰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但是对她的气息却格外放心，因此并没有从梦中醒来。
陆苍苍窝到他身边，拉过他的长臂抱住自己，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黑暗里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楚钰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暖暖的，像是大暖炉一样散发着温暖的体温。她低头在他颈间嗅了嗅，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像是松柏又像是琥珀，虽然说不上香，却让她那即将飘走的灵魂一瞬间回归了身体。
对不起啊，即使再一次遇到了你，我却还是要留下你一个人，余修平。
下一个世界你也会找到我吗？
陆苍苍的手指顺着楚钰的脖子摸索上他的脸畔，轻轻地抚摸他右眼下的那颗泪痣。
这一世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楚钰的手臂动了动，将陆苍苍往怀里搂了搂，嘴里咕哝了一句：“别闹，苍苍。”
陆苍苍浑身僵硬地让他抱着，动都不敢动。过了半天她才发现楚钰并不是被她吵醒了，而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松下一口气，鼻尖却更加酸涩，眼底再一次涌出凶猛的泪意。
“楚钰，再见。”
随着身体渐渐从丧尸转变回人类，她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消失了，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她垂下头，将一个饱含着不舍和眷念的亲吻落在他右眼的泪痣上，如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她趔趔趄趄地走出他们住了不到半个月的家，由于剧烈的痛苦栽倒在路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陆苍苍低矮的视野中。她被一双没有温度的手臂抱了起来。
“你果然变成人类了。”陆松风抱着她往基地的出口走去。
“谢谢。”陆苍苍感激地对着他露出一个充满痛苦的笑容。
“最后想要去哪里看看吗？”他不忍地别开头。
直到陆松风把陆苍苍带出了基地，她才惊讶地发现外面的世界居然是白天。
“我和楚钰走过了好多地方，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去过了，唯独没有去天空逛一逛，陆松风，你带我飞到天上去吧。”她看着基地外漂浮着层层白云的天空，颤抖道。
“好。”
“等，等一下……”
陆松风垂下眼睛看她。
“这是我和楚钰的锲。”她回答他眼中的疑问，手上碧绿的光芒一闪，切断了锲和自己的联系。
那只蝴蝶没有了束缚，拍打着翅膀向着远方飞去。
陆苍苍看着那只蝴蝶在天幕中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嘴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超级聪明吧。”
“嗯，你最聪明了。”无形的风聚集在陆松风脚下，托着他和陆苍苍飞上了天空。
这让陆苍苍想起了很久以前余修平脚踏仙云抱着她去往松云洞的情景，风儿在她身边轻柔地吹荡，地面上的山川花木渐渐远离，洁白的云朵向她张开了湿漉漉的怀抱。即使陆松风为她撑起了一层温暖的护盾，她脸上的泪痕还是很快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陆松风，拜托你把我的晶核交给楚钰，它能净化掉楚钰异能中的剧毒。”她慢慢合上了那双失去焦距的碧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要是你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一片雪白的小点自更高的云层中飘落，晃晃悠悠落在陆苍苍雪白的脸上，竟然比不过她的肤色。
陆松风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颤抖着手指拂去她脸上的雪花，低声道：“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全都满足。”
陆松风变回了楚钰的模样。
蠢东西，你在我背上颤抖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伤心，我怎么会毫无知觉。
另一个陆松风自云层后走了出来，他看着一脸安详的陆苍苍，问：“她没有发现吗？”
“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当然不会知道。”他抱紧了怀中再次变得冰冷的少女，仰头看向她刚才注视着的天空，两行泪水簌簌落下。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这种仿佛要将他撕裂的感觉就是——疼痛吗？
为什么想要变成人类呢，疼痛原来是一件那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
陆松风还没来得及告诉陆苍苍自己做过的梦，一个做了无数次的梦。
很奇怪吧，丧尸竟然会做梦，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那是一个很美的梦。
在那个美好的梦里，陆苍苍穿着一身洁白的广袖长裙，乌黑浓密的头发挽成娇俏可爱的十字髻，发间点缀着南海的明珠和薄如蝉翼的蛟纱缎带。她笑嘻嘻地坐在桃花树斜斜伸出的枝干上，对着他使劲挥手。
满树的桃花被她的动作弄得颤动不止，纷纷扬扬地从枝头坠落，有几片桃花瓣落在了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她下意识地眨了眨那双碧色的眸子，桃花瓣滚落而下，擦过她红润饱满的脸蛋依依不舍地坠到了桃花树的树根上。
“你做什么看着我发呆啊，快点把酒坛拿过来，我们来酿桃花酒！”她用娇软清甜的声音催促着。
“苍苍，你仔细摔下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开双臂。“快下来，我接住你。”
她提起裙摆，毫不迟疑地从桃花枝上一跃而下，径直跳入他的怀中。
他以前一直听不清楚她在梦里喊他名字的声音，直到刚才他才听清楚了。
“呀，你接住我啦，程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