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兄弟

    “你你……”皇后看见月如冰的一瞬间,先是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起来,然后才忙不迭的换上一副假意的笑颜道:“哎呦好冰儿,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不好就应该多休息休息,不要太操劳了!”

    月如冰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好像是无论这个皇后怎么说他的心里都不会起任何的波澜一样。

    “让母后记挂了,冰儿没事。只是不放心皇兄过来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皇后装作很过意不去的样子,脸上带着无限的怜惜走到月如冰的身前,用很担心的声音说道:“冰儿你没事吧?快,擦擦嘴。”说着忙递上雪白的帕子。

    月如冰终是驳了皇后的面子,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丝帕,轻轻的在嘴角擦了擦。

    皇后对于月如冰的不识抬举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但是在偶然间看到那月如冰刚刚擦嘴的丝帕上面有淡淡的血丝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是不期然的勾了勾。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的为了给月如冰下一种慢性的,看起来像是他自己身体虚弱导致的,实际上是毒素一点点的侵入到肺腑,然后再一点点的让他的心脉俱损,每一滴血液都慢慢的腐烂掉。

    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是在服药的前十年之间,任是皇帝月余再怎么查也都不会查出是自己从中做了手脚。

    而后在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之后,那种毒素开始慢慢的渗入到他身体的各个地方,慢慢的一点点的蚕食着他的全部。

    当第一次出现血丝的时候,只是那么少量的一点点,而后便会越来越多,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现在看着月如冰那块紧握在手中的丝帕,她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像是听到了一种天籁一般的声音一样。

    皇后一见这月如冰真的顺着自己的设想在一步步的走下去,心情骤然间便感觉到好了起来。总算是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总算是自己在这个小兔崽子的面前如此的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没有白白的浪费。

    当初在那月如冰的娘亲弥留之际,她若是不主动的告诉皇帝月余,说是妹妹有意让这个小贱种过继到自己的名下,那月余便不会在后来常常的往自己的宫里跑。而那个时候若是她不选择对这个小崽子下药的话,那么今天坐在太子宝座上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被她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冰王殿下。

    但是即便是再怎么恨得是咬牙切齿,这皇后却是能够在人前人后的都能够装出一副二十四孝的好女人的样子,那对于月如冰的呵护至极甚至让月余都感觉到宽慰很感动不已。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不但是她的儿子被封做太子的原因,更是她这个皇后娘娘能够长长久久的坐在这个皇后的位置上,不说是盛宠不衰,但是终究是作为后宫之中最为一手遮天的存在的最根本的原因之所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更加的感觉这个月如冰碍眼至极。任谁在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别人的怜悯得来的,也都会感觉到心里头如同梗了一根刺一般的不舒服。

    尽管这个怜悯他们母子的人是皇帝月余,但是终究是看在那月如冰的面子上,终究是因为她假意的对月如冰的好才使得皇帝如此的补偿他们母子。

    但是她心中也明白,若是自己不表现的懂事也乖巧一些的话,若不是自己常常的在月余的面前表现的对月如冰如同亲生一般,那么,月余是不会在他们母子的身上花费任何的心思的。

    一面是她难以舍弃的荣华富贵,一面是她不得不伏低做小巴结讨好的小小的皇子,她感觉到自己这个皇后做的也是同样的窝火至极。但是在眼下她除了敢在背后对月如冰下黑手,明面儿上却也只能够暂时的维持着这种、让她感觉到窝火、却又无可奈何的状态。

    “呵呵,那个……冰儿啊,你的皇兄他刚刚才休息,太医有嘱咐不能够打扰的。你看你是不是改天再来?”

    皇后现在是一刻也不想月如冰现在在自己的眼前头晃悠。她现在窝了一肚子的火儿正没处发泄呢?可是这月如冰虽然是她最为恼恨的存在,但是现在很明显不是她与对方翻脸的时候。

    因为自己一旦明着挑衅月如冰的话,那么,先前她辛辛苦苦的在月余的面前假装的维持的那副伪善的面孔就会彻底的暴露。如此一来,月余很快的就会怀疑月如冰的病情是另有原因。而到了那个时候,月余又岂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月如冰依旧是不愠不恼,对于皇后的这一套说辞好像也早就有了免疫。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可能以后我们兄弟见面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见一面也不过是少一面了。皇后娘娘您若是慈悲,就放我去跟我的皇兄再叙叙旧吧?”

    月如冰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写满了志在必得。好像是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走进这扇门里。甚至不惜将那一句口口声声的唤了数年的母后改成一句尊贵的皇后娘娘。

    “怎怎么会……呵呵,那冰儿你可要慢慢的啊。母后,母后真的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啊!”皇后娘娘干笑两声,很是有些恼恨却又很不自在的将月如冰让进了屋里。

    月如冰走进内室的时候,就看见月如剑的房内纱幔低垂,床前是一片的狼藉,地上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帐内还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的鬼哭狼嚎,伴随着那纱帐一抖一抖的倒还真有那么一些的吓人。

    月如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放心的下的皇后娘娘。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跟月如冰独处的。但是一想到刚刚月如冰的话里,那句“可能以后我们兄弟见面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见一面也不过是少一面了。皇后娘娘您若是慈悲,就放我去跟我的皇兄再叙叙旧吧?”的话,她就感觉到这碍眼的东西看起来已经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到此她的心情反倒是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再说这月如冰自来的就是一个病秧子,就算是现在剑儿有那么一点儿力不从心的话,也不见得就会给那月如冰钻了空子,被他给占了便宜。想到此她更加的感觉到,他们母子的春天就要来了。

    “走,走啊!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突然之间,月如剑在那床榻之上惊呼出声,然后随着话音未落,噗通一声,人就结结实实的从榻上滚落了下来。

    “啊,剑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母后啊~”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是再也摁耐不住的真情流露,眼泪瞬间就流满了脸颊。

    这一会儿她倒是也不担心会不会被月如冰看了去笑话了,反正月如冰现在在她的眼睛里吗,与一个不会喘气儿的人也差不多少了。

    月如剑抱着自己老娘的脖子,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将脑袋挤进皇后的胸前,瑟瑟发抖的道:“母后救我,母后救我!母后你不要走!”

    皇后拍拍月如剑的脊背,安抚道:“剑儿乖,剑儿不要怕,母后在这里,母后那里也不去,母后就守着我的剑儿。”

    月如冰依旧没有任何的惊讶一般,情绪都依旧是刚进来的那种样子,看着这眼前的一副母子情深的画面,不禁勾了勾唇。

    但是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月如剑他们母子情深的,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从月如剑这里了解情况。所以他再怎么不愿意来到这座住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宫殿,却也不得不再三的告诉自己,必须走这么一趟,才能够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儿月如冰好像是为了提示月如剑知道自己的存在一般,再一次的轻咳了声。

    而这个时候,正处于惊慌失措的月如剑正好一个抬头,就看见了月如冰的面孔。

    “你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她让你来的?还是你是受了那个人的指使?说,你快点儿给我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变得有些抓狂起来,从皇后的怀中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然后趁着月如冰猝不及防就将月如冰摁倒在地。

    皇后娘娘一见自己的儿子骑在月如冰的身上,当下大惊道:“你这个傻孩子,你弟弟好意来看你,你怎么能如此的不知好歹?快点儿起来,哎呦!”一边说一边假装拉起自己的儿子,但是非但没有拉起来自家儿子,反倒是趁机狠狠地踹了月如冰两脚。

    转回头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唤着门外的丫鬟仆人道:“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点儿进来把冰儿扶起来?”

    说着便再次的转头,一脸歉意的对着月如冰道:“冰儿啊,母后担心你皇兄他现在神志不清再伤着你,你看这样好不好?等到剑儿的情况稳定了之后,母后派人去通知你怎么样?”

    月如冰现在虽然被月如剑骑在身下,却依旧是根本就不显一丝的狼狈。反倒是骑在他身上的月如剑,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皇后娘娘,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说过,可能以后我们兄弟见面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见一面也不过是少一面了。皇后娘娘您若是慈悲,就放我去跟我的皇兄再叙叙旧吧?”

    “我跟你没旧可叙!”月如剑一听见月如冰的话,好像在这一刻脑子反倒是清醒起来,于是便掐着月如冰的脖子,彻底的疯狂起来。

    “咳咳……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总要找一个时间了结的。请皇后娘娘回避一下,我们兄弟之间,也可能这是……”

    月如冰说道这里的时候打住没说,但是皇后娘娘却是在思忖了须臾之后,看了看自己的那个剑儿,在看了看月如冰已经变得苍白而发着青头儿的脸孔,竟然破天荒的就点了点头。

    不但如此,她还呵斥宫女太监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个人拉开,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跨步走了出去。

    整个的内室就只剩下月如冰与月如剑兄弟二人,空间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月如剑虽然看起来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看着月如冰的眼神之中恨意是一点儿都不减。

    月如冰在被拉开之后就一直是在喘气,月如剑则是像一头恶狼一般,用一种很是仇恨的眸光看着月如冰。

    从小,他就记恨月如冰自己没有了娘亲,却抢走了属于他月如剑的母爱。那时候皇后娘娘还不是皇后,但是事事处处都要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让着他一个没有了娘亲的贱种!

    为此他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娘亲很是怨恨和疏远。直到后来有一天,娘亲做了一国之母成了皇后,而自己也子凭母贵成了这东宫的主人。那时候母后才告诉自己,原来她所谋划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以后铺平道路而已。

    那个时候,月如剑才感觉到释然,才感觉到自己那童年失去的母爱又重新的回了来。以至于后来像一个失去小窝的小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娘亲身边的时候,表现出无限的眷恋,依恋,甚至是……仿若三岁孩童一般的自恋。

    他依旧是不喜欢月如冰,依旧是对月如冰横眉冷目,愤愤不平。除了是在自己娘亲的授意之下,或是因为做戏给人看的时候,他才会装作蛮横的样子,对着自己娘亲对于月如冰的疼爱与照顾表示不满,而大多的时候,他就选择了与早前一样,将这个人视作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而现在,他心里凌乱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月如冰打的是什么主意。隐隐约约的,他甚至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渗入到骨髓之中的深度的恐惧。就在刚刚,他的母后离开的时候,他多想很没出息的唤住母后不要走,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后竟然被这个月如冰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

    原本月如剑对于这个孱弱的月如冰就有着一种莫名的嫉妒,莫名的恨意与恐惧。而在后来经历了在一路正北的时候,他的那个小倌,呃不对,那分明就是一个丫头。就是这个月如冰带回来的那个丫头,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整的太惨,以至于现在一看见月如冰他就不自觉的想起来那个丫头的诡异的笑容。

    月如剑的心里头慌乱的很,但是相较于他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心惊胆颤,似乎据现在有这么一个月如冰陪着自己也还不错。于是他在一阵子的怒气冲冲之后,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了下来,然后用一种很是平静的语气道:“说吧,你想要跟我聊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月如冰这时候好像是才刚刚喘足了气似地,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才慢慢的道:“听说你见过了那个国师的主上?还一口咬定说那个人就是死去的月朗?”

    月如冰的话让原本假装冷静的月如剑再一次的差一点儿癫狂起来,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父皇现在对于国师的那个主上是那样的器重,根本就容不得别的人说上半句的不是。

    而自己这厢一心一意的为了这朗月国的江山社稷着想,父皇却是根本就不领情。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在这么傻了吧唧的与自己的父皇顶撞的话,那岂不是为这个病秧子扫平了一切的障碍,将他推到了皇帝的宝座上?

    那么傻的事情,他月如剑又怎么会傻乎乎的去为别人做嫁衣?如此在脑子里一转,这月如剑反倒是觉着,自己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个病秧子,借着他的口让他在自己父皇的眼前说些自己想要说的话。

    因为这个病秧子在父皇心目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所以自己说了根本就是被一棍子打死的大不敬的话,在他月如冰口中说不定就成了父皇能够确信并且采纳的事情。

    所以这个月如剑在自己难得的情形的这段时间,反倒是感觉到这一辈子之中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点了点头道:“是见过,那个人的确是月朗无疑,他回来是来夺取我们朗月国的江山来了。月如冰,你若是真的爱父皇,若是真的懂得感恩的话,是不是在父皇固执的坚持错误的想法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维护我们朗月国的存在呢?”

    月如冰闻听倒是勾了勾唇,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然后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你去了哪里的时候,那个主上大人正在惩罚一位被困住的女子?”

    这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儿。什么月朗是不是回来夺取属于他们的江山来了,他根本就不关心。他只关心那个被困住的女子,是不是就是那个丫头,那个萦绕在自己的心头,让他感觉到挥之不去的身影的主人?

    原本对于那个人是不是前国君月朗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朗月国原本就是人家的,人家爱夺回去那就夺回去,于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